第2章 命源
SPE-1473瞬间机体僵硬，“能量不足？”
每个仿生机器人出厂时的初始能源是足够机体正常运转两百年的，科技发展至此，量子电池让机器已经不需要每天充电，可偏偏之前紧急启动的时空穿梭需要巨大能量，机体能量所剩无几。
“在古代时空因为没电强制关机，跟永远停止运转有什么区别吗？”
以现在的观察来看，这种时代背景拥有供能物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明白这几乎就等于一个先进机器的“死亡”了。
SPE-1473的探索新世界之旅转瞬间就变成了快乐等死两分钟。
机器人撇撇嘴，突然就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时空穿梭逃脱了解体的命运，无非是换个地方变成废铜烂铁而已。但实际上他的机体材料不易腐烂，所以他已经想到了青苔长满自己的耳廓，麻雀在眼眶上边叽喳边啄食虫子的画面。
还不如在即将解体的星舰上吃上最后一口覆盆子蛋糕。
那边的青衣年轻人倒是真真正正从死亡阴影下成功逃脱，他站直身体，拭了拭额角冷汗，向他的救命恩人拱手行礼：“方才着实凶险，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救命恩人没理他，狗头面具朝向着SPE-1473所在的火堆方向，两只眼睛的孔洞处抠挖得形状极不规则，从那里面透出来的视线倒是有如实质，SPE-1473反过来成为被观察的对象，他半死不活地任由那人打量。
年轻人的感激之情在胸腔里再接再厉，“在下姓叶，名述安，敢问恩人名姓？今日之恩定当相报！”
狗头面具侧目看一眼叶述安，面具下传出漫不经心两个字，“不必。”
SPE-1473忽然觉得这两只眼不一样大的狗头面具有点拽。
“可……”
“我拿钱办事。”
说着，狗头面具将劣质木弓随手向旁边一丢，走向已经断气的食人老者，从腰后抽出一把折扇，利落地抖开扇面，乌木色的扇柄底部抵着手指，手腕轻轻翻转，整把山水画扇凌空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再乖乖回到他手中时，扇子顶端已经是半弧寒光乍现。
狗头面具这一系列动作速度极快，在机器人眼里却能清晰地看到扇子顶端机括的慢放，一旋一转之间伸缩出半圈轻薄灵巧、却锋利至极的刀刃。
这是一把工艺精巧的扇刃。
狗头面具微微俯身，抬手，扇刃划过，老者尸首分离，这人又从地上捡起一块斑驳的破布，和一件不知是哪具尸体所有的黑色外袍。
在叶述安斯文有礼的单方面致谢声中，破布包裹老人面目狰狞的头颅，黑色外袍向着机器人丢过来。
机器人低下头面无表情，眼睛半睁地看着落在周边地上的外袍，上面染满血腥气。他的双手还被铁链束缚在石柱上，他的机体又开始紊乱，火焰灼烫，却只有间断的钝痛，他的痛觉感受器已经陷入异常。
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声音从身后传来。
SPE-1473的双臂陡然一轻，他身上的束缚被人斩断，月白浸血的衣角出现在他低垂的视野中，他抬眼，看到那一副狗头面具。
“你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吗？”那人的声音从木头下传来，闷闷地，让原本的音色有点失真。
叶述安在三米外，双手紧紧捂住少女脖颈血流不止的伤口，闻言抬头望向石洞中的另一幸存者，俊朗眉眼间含着几分后知后觉的惊异。
洞外夜色依旧浓重，有微风探入，狗头面具一只手拎着破布包裹，另一只手递给机器人，示意可以拉他一把。
机器人看着这只修长白皙的手，有些犹豫地抬起胳膊，下一秒，完全意料之中的，他的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机体毫不留情地停止了运转。
时空穿梭造成机体紊乱的痛苦都是白白遭受的，他只是短暂地来过这个世界。
机器不会做梦，所以SPE-1473醒来时感受到的，是一种极度生硬的场景切换感。
他侧躺在一张木床上，穿着那件没来得及披到身上的黑袍，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有电。
有交谈声一直存在于他的背后，两道声音——
一道清朗：“他们是怎么误入那老者的洞穴的？那个地方隐蔽异常且山路陡峭，不是寻常人能轻易误入的。”
机器人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是石洞中那个叫叶述安的青衣人，那么另一道语气淡然的就应该是狗头面具了。
“不是误入。”狗头面具顿了一下，“他们是被抓走的。”
叶述安若有所思，“劲装短打，武器散落，二十人近乎都是壮年男子，他们是……”
“走镖的。”狗头面具说道。
“只救出了两个人，而且那伤重少女和这少年的身份尚不明晰，只能等醒来再问清楚了。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搅他休息了。”
两人脚步声渐渐远至房门边，交谈间离开了这间屋子，在房门被关上后，机器人转过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方向。
这间屋子是木材搭建而成，木门也略显简陋，只是一面简朴得没有任何花纹的木板充当，整个房间内的摆设陈陋，木床与木桌，加上一把倒在角落的木椅，都被圈在桌上油灯的小小光晕中。
自从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一刻起，疑惑就没放过SPE-1473，上一个疑惑没有解决下一个问题就摆在他面前。
他检测了三遍自己的机体，发现虽然体内所剩的能源只供他正常运转二十四小时左右，但每一部分都在正常运转，可明明机体的能源两分钟耗尽的警告仿佛就是在上一秒。
这种体验不亚于病重之人踏上黄泉路后又突然发现自己死而复生。
绝对不是机体紊乱造成的警告误报，他能感受到之前能源一点一滴耗尽的微妙体验，那他到底为什么还会醒来？
“嘀嘀。”
很微弱的声音。像是回应他的疑惑一样。
细小的声音SPE-1473却听得过分清晰，清晰到他震惊得猛地从木床上坐起来。他纯黑眼瞳深处流转过一层不易察觉的幽蓝。他立刻下床，在有限的光线中四处张望。
“嘀嘀。嘀嘀。”那声音明显了一点。
那是从他机体内部传来的，能源探测器发出的声音！
从醒来的那一刻到现在，SPE-1473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找到明确的方向，他终于再次拥有强烈的任务指引，这是机器人熟悉的安全感来源，即使超出他的认知和预先的猜测。
这个世界存在能给他供给能源的物质，而且距离不远。
他裹紧满是血腥的黑袍，里面的制服已经被火焰焚烧大半，看不出来的样式，加上他有意仿照的长发以及与生俱来的东方面孔，机器人现在看上去只是个狼狈不堪的清瘦少年，外貌上的时代特点几乎被全部掩藏。
他循着能源探测器的声音方向，踩上木窗，轻手轻脚地翻出这间简陋的木屋。
落地站稳的瞬间，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刚刚摁着窗框的皮肤位置沾上一层厚厚的浮灰，他若有所思地用指尖轻捻了几下那层灰尘。
“嘀嘀。”
声音忽而又变得远了不少，机器人当机立断地追过去，还没理解“生命”的意义，倒是先明白了所谓的生命之源的重要性。
他边追寻那处能源边探查着这里的情形。
屋外是一片黑暗中晃动的竹林，有夜风踏叶的声音沙沙作响，一条幽幽小道深入林中，不知去往哪里。
他跟着声音，投入地搜寻着，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时强时弱，完全没有规律可循，一条羊肠小道却越走越开阔，将至尽头，重重林叶后透出点点灯火，这片月光不顾的天地渐渐有了几分生机。
SPE-1473追着声音走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村落灯火通明。
夜已深露渐浓，村子里家家户户却无人入睡，烛火将纸糊的窗户填涂上一层暗黄，人影交叠重重投映其上。
距离SPE-1473不远的村口处，一棵巨大的树矗立在那里，没有树叶，只有光秃秃的枝杈迎着惨白的月光伸展，月光顺着已死的干枯树干倾泻而下，染冷了地面又爬上那人沾血的月白衣角，和那布料的颜色渐染融合。
狗头面具站在那颗巨大的枯树下。
他仰着头，好像在凝视某段枝杈，线条抽象的狗头在月光下丑很有灵性。
这幅画面诡异又滑稽，但SPE-1473现在完全不在意狗头面具在做什么奇怪事情，不管是对月祈福还是树下发呆。
能源探测器的声音在脑内的稳定而清晰。
“嘀嘀。嘀嘀。”
他悄无声息地向着枯树下那道白色身影走近几步。
“嘀嘀。嘀嘀。嘀嘀。”声音稳健地强烈起来。
机器人站稳脚步，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赖以维持运转的能源，在狗头面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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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仿生机器人出厂时的初始能源是足够机体正常运转两百年的，科技发展至此，量子电池让机器已经不需要每天充电，可偏偏之前紧急启动的时空穿梭需要巨大能量，机体能量所剩无几。
“在古代时空因为没电强制关机，跟永远停止运转有什么区别吗？”
以现在的观察来看，这种时代背景拥有供能物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明白这几乎就等于一个先进机器的“死亡”了。
SPE-1473的探索新世界之旅转瞬间就变成了快乐等死两分钟。
机器人撇撇嘴，突然就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时空穿梭逃脱了解体的命运，无非是换个地方变成废铜烂铁而已。但实际上他的机体材料不易腐烂，所以他已经想到了青苔长满自己的耳廓，麻雀在眼眶上边叽喳边啄食虫子的画面。
还不如在即将解体的星舰上吃上最后一口覆盆子蛋糕。
那边的青衣年轻人倒是真真正正从死亡阴影下成功逃脱，他站直身体，拭了拭额角冷汗，向他的救命恩人拱手行礼：“方才着实凶险，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救命恩人没理他，狗头面具朝向着SPE-1473所在的火堆方向，两只眼睛的孔洞处抠挖得形状极不规则，从那里面透出来的视线倒是有如实质，SPE-1473反过来成为被观察的对象，他半死不活地任由那人打量。
年轻人的感激之情在胸腔里再接再厉，“在下姓叶，名述安，敢问恩人名姓？今日之恩定当相报！”
狗头面具侧目看一眼叶述安，面具下传出漫不经心两个字，“不必。”
SPE-1473忽然觉得这两只眼不一样大的狗头面具有点拽。
“可……”
“我拿钱办事。”
说着，狗头面具将劣质木弓随手向旁边一丢，走向已经断气的食人老者，从腰后抽出一把折扇，利落地抖开扇面，乌木色的扇柄底部抵着手指，手腕轻轻翻转，整把山水画扇凌空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再乖乖回到他手中时，扇子顶端已经是半弧寒光乍现。
狗头面具这一系列动作速度极快，在机器人眼里却能清晰地看到扇子顶端机括的慢放，一旋一转之间伸缩出半圈轻薄灵巧、却锋利至极的刀刃。
这是一把工艺精巧的扇刃。
狗头面具微微俯身，抬手，扇刃划过，老者尸首分离，这人又从地上捡起一块斑驳的破布，和一件不知是哪具尸体所有的黑色外袍。
在叶述安斯文有礼的单方面致谢声中，破布包裹老人面目狰狞的头颅，黑色外袍向着机器人丢过来。
机器人低下头面无表情，眼睛半睁地看着落在周边地上的外袍，上面染满血腥气。他的双手还被铁链束缚在石柱上，他的机体又开始紊乱，火焰灼烫，却只有间断的钝痛，他的痛觉感受器已经陷入异常。
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声音从身后传来。
SPE-1473的双臂陡然一轻，他身上的束缚被人斩断，月白浸血的衣角出现在他低垂的视野中，他抬眼，看到那一副狗头面具。
“你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吗？”那人的声音从木头下传来，闷闷地，让原本的音色有点失真。
叶述安在三米外，双手紧紧捂住少女脖颈血流不止的伤口，闻言抬头望向石洞中的另一幸存者，俊朗眉眼间含着几分后知后觉的惊异。
洞外夜色依旧浓重，有微风探入，狗头面具一只手拎着破布包裹，另一只手递给机器人，示意可以拉他一把。
机器人看着这只修长白皙的手，有些犹豫地抬起胳膊，下一秒，完全意料之中的，他的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机体毫不留情地停止了运转。
时空穿梭造成机体紊乱的痛苦都是白白遭受的，他只是短暂地来过这个世界。
机器不会做梦，所以SPE-1473醒来时感受到的，是一种极度生硬的场景切换感。
他侧躺在一张木床上，穿着那件没来得及披到身上的黑袍，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有电。
有交谈声一直存在于他的背后，两道声音——
一道清朗：“他们是怎么误入那老者的洞穴的？那个地方隐蔽异常且山路陡峭，不是寻常人能轻易误入的。”
机器人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是石洞中那个叫叶述安的青衣人，那么另一道语气淡然的就应该是狗头面具了。
“不是误入。”狗头面具顿了一下，“他们是被抓走的。”
叶述安若有所思，“劲装短打，武器散落，二十人近乎都是壮年男子，他们是……”
“走镖的。”狗头面具说道。
“只救出了两个人，而且那伤重少女和这少年的身份尚不明晰，只能等醒来再问清楚了。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搅他休息了。”
两人脚步声渐渐远至房门边，交谈间离开了这间屋子，在房门被关上后，机器人转过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方向。
这间屋子是木材搭建而成，木门也略显简陋，只是一面简朴得没有任何花纹的木板充当，整个房间内的摆设陈陋，木床与木桌，加上一把倒在角落的木椅，都被圈在桌上油灯的小小光晕中。
自从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一刻起，疑惑就没放过SPE-1473，上一个疑惑没有解决下一个问题就摆在他面前。
他检测了三遍自己的机体，发现虽然体内所剩的能源只供他正常运转二十四小时左右，但每一部分都在正常运转，可明明机体的能源两分钟耗尽的警告仿佛就是在上一秒。
这种体验不亚于病重之人踏上黄泉路后又突然发现自己死而复生。
绝对不是机体紊乱造成的警告误报，他能感受到之前能源一点一滴耗尽的微妙体验，那他到底为什么还会醒来？
“嘀嘀。”
很微弱的声音。像是回应他的疑惑一样。
细小的声音SPE-1473却听得过分清晰，清晰到他震惊得猛地从木床上坐起来。他纯黑眼瞳深处流转过一层不易察觉的幽蓝。他立刻下床，在有限的光线中四处张望。
“嘀嘀。嘀嘀。”那声音明显了一点。
那是从他机体内部传来的，能源探测器发出的声音！
从醒来的那一刻到现在，SPE-1473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找到明确的方向，他终于再次拥有强烈的任务指引，这是机器人熟悉的安全感来源，即使超出他的认知和预先的猜测。
这个世界存在能给他供给能源的物质，而且距离不远。
他裹紧满是血腥的黑袍，里面的制服已经被火焰焚烧大半，看不出来的样式，加上他有意仿照的长发以及与生俱来的东方面孔，机器人现在看上去只是个狼狈不堪的清瘦少年，外貌上的时代特点几乎被全部掩藏。
他循着能源探测器的声音方向，踩上木窗，轻手轻脚地翻出这间简陋的木屋。
落地站稳的瞬间，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刚刚摁着窗框的皮肤位置沾上一层厚厚的浮灰，他若有所思地用指尖轻捻了几下那层灰尘。
“嘀嘀。”
声音忽而又变得远了不少，机器人当机立断地追过去，还没理解“生命”的意义，倒是先明白了所谓的生命之源的重要性。
他边追寻那处能源边探查着这里的情形。
屋外是一片黑暗中晃动的竹林，有夜风踏叶的声音沙沙作响，一条幽幽小道深入林中，不知去往哪里。
他跟着声音，投入地搜寻着，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时强时弱，完全没有规律可循，一条羊肠小道却越走越开阔，将至尽头，重重林叶后透出点点灯火，这片月光不顾的天地渐渐有了几分生机。
SPE-1473追着声音走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村落灯火通明。
夜已深露渐浓，村子里家家户户却无人入睡，烛火将纸糊的窗户填涂上一层暗黄，人影交叠重重投映其上。
距离SPE-1473不远的村口处，一棵巨大的树矗立在那里，没有树叶，只有光秃秃的枝杈迎着惨白的月光伸展，月光顺着已死的干枯树干倾泻而下，染冷了地面又爬上那人沾血的月白衣角，和那布料的颜色渐染融合。
狗头面具站在那颗巨大的枯树下。
他仰着头，好像在凝视某段枝杈，线条抽象的狗头在月光下丑很有灵性。
这幅画面诡异又滑稽，但SPE-1473现在完全不在意狗头面具在做什么奇怪事情，不管是对月祈福还是树下发呆。
能源探测器的声音在脑内的稳定而清晰。
“嘀嘀。嘀嘀。”
他悄无声息地向着枯树下那道白色身影走近几步。
“嘀嘀。嘀嘀。嘀嘀。”声音稳健地强烈起来。
机器人站稳脚步，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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