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页_我老婆他会飞+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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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页

  雪下得越来越大,盖住了残损的船板,掩去了断裂的桅杆,被剑气斩碎的战旗不能覆盖住死不瞑目的尸首。

  南境的海面变成了曾经的郾城,血水浸过海冰,留下最后一点可怜的温度,道士合上双眼,飞扬的雪花染白了他的眉梢和发尾,血海深渊离他只有一步。

  他能听见顾清毓拿起了兵器,也能听见了自家师兄正在做着这一辈子里最认真的一次沉气吐纳,可他还是什么都没做,他只微微侧头,朝着京城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试图离他的阿行更近一点。

  顾清毓的内力一出,风雪肆虐得更猖狂了,他们天生内息相克,坦然赴死的是道士,而不是道士的心魔,不受控制的内力卷挟碰撞,带出凶兽搏命的嘶吼,磅礴汹涌的气浪击碎了城池外围的砖石。

  再有半刻,高耸的城墙也会落得分崩裂析的下场,城上的守军和贼寇一样落荒而逃,误伤道士的弓手跑得最慢,就在他即将逃离岗位的那一刻,他看见一道人影从城门下纵马疾驰,战马的嘶鸣被风雪吞没,已经力竭的骏马在最后关头将背上的主人狠狠甩下,硬凭着最后一口蛮力将主人扔向了风雪中心。

  “清霄——清霄!!——道长!!道长!!”

  第36章

  嫁出去的师弟泼出去的水,好在穆小王爷是个表现不错的新盆。

  几乎吞噬南境的风雪随着小王爷的闯入终结了,海水无声无息的包容万物,凝固成冰的海面用了三日恢复如初,三日之后,旭日东升,风平浪静的海上没有一片战船的残骸。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场大雪就像是一场荒诞无稽的梦,没人看见奔袭千里的小王爷将一个昏沉不醒的白衣人抱回城中,也没人看见有一道细细窄窄的血迹一直从海岸延续到城南。

  海水融化后的第二日,南境下了一场大雨,同那场雪相比,这才是南境该有的天气,可这场雨还是同往日不太一样。

  从清晨开始的大雨下得细密如织,没有风声,没有雷声,没有劈裂天空的闪电,它只是安安静静的下着,一滴接着一滴从房梁上流淌下去,顺着屋檐四角落去地上,汇成纵横交错的水流。

  道士的古剑被顾清毓收纳入鞘,封在锁孔镀了铅水的玄铁长盒里,雨水在廊下青砖飞溅而起,叩响半开的窗棂,断续声响与盒中的隐约低鸣倒是相衬。

  道士被小王爷安置在城南的别院里,先前受封南境的亲王早已过世,膝下无子继承,王府虽别院空闲数年,可毕竟皇族封地,稍加收拾便是个静养的好去处。

  只是这偌大的院落,唯有小王爷一个人守着。

  道士是被雨声吵醒的,嘀嗒不停的声响闯进了他浑浑噩噩的意识里,他手脚发沉,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恼人的雨声和乱七八糟的人声一并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能听见守在院落之外的侍卫们急促不安的心跳,还能听见更远处的街头巷尾,有人正在窃窃私语着那个操持风雪的怪物。

  排斥、恐慌、畏惧、敌意,所有的声音交织成网,像是深谷之中不见天日的藤蔓,疯狂又执拗的攀附住他胸腔里血肉,想将他一起拖进永无光亮的地方。

  道士在睡梦中蹙起了眉心,瘦长的十指紧握成拳,他下意识蜷缩起身体,试图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他动不了,有四道冰铁做的链子从床榻四角伸出,死死锁住了他的手脚。

  ——悬在头顶的利刃终于落地,深深扎入已经烂透的血肉,斩断了那些本就不该有的牵绊。

  道士没有睁眼细看,他在锁链的声响中放弃了挣扎,只闷闷的咳嗽了两声,堵在喉间的血水是刺目的深红,那是顾清毓重创他心脉的后果。

  他猜想这就他命中的结局了,他将会这样苟延残喘的过完余下的日子,只是他一贯不是个猜谜的好手,就像小王爷带着他去夜市里看花灯猜灯谜的时候一样,他永远也猜不到纸张背后的谜底是什么。

  落在唇边的丝质软帕可能是世间最柔软的东西,居然比昔日里小王爷印在他额上的嘴唇还要温软体贴。

  碍眼的血污被一点点蹭尽,染了血的枕巾被抽走换成新的,而这短短片刻里,他晕眩发沉的头颈一直被一个宽厚的手掌小心托起。

  他记得这只手的温度,他记得这只手曾与他十指交握,曾给他递来天底下最好吃的酥饼,也曾掐上他的腰,掰开他的腿根,给予他最热烈缠绵的抚慰。

  ——可这只手明明是不该出现的。

  不再乌黑细软的长发从小王爷指间垂落,道士仰过颈子,齿间溢出了喑哑的呢喃,他控制不住发抖的身形,也控制不住被脏血堵塞的喉咙,心肺间的钝痛卷土重来,他扛不住四窜奔逃的内息,只能下意识咬紧嘴唇。

  齿间刺破皮肉的声响清晰之极,甚至比流窜泄出的内力震碎床沿的动静更加明显。

  小王爷的血是甜的,道士恍惚不清的睁开双眼,往日里的星辰自他眼中匿去身影,只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好些了吗?清霄?……没事的,你想咳就咳,我扶着你呢。清霄……别怕,有我在呢。”

  阴雨连绵,卧房里没有掌灯,小王爷的俊脸半隐半现,竟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道士皱起了俊秀的眉目,和大多数话本故事相仿,他在短短几日里白了头发,蓬乱枯槁的发丝被小王爷捋去一旁,遮不住他眼尾新生的细纹。

  温言细语隔着纷争吵闹的杂音,道士听不清小王爷说了些什么,他只怔怔的看着,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放下脏兮兮的手帕,冲着他扯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又拿起床边的另一样东西继续一件还没做完的大事。

  同样是软绸薄巾,甚至还比擦嘴的帕子更细腻一些,那绸巾是最素净耐看的水蓝色,有两条已经缠在了他的足踝上,刚好盖住了镣铐硌出的红痕。

  “再忍忍,很快就好了,清霄,别怕,很快就好。”

  这世上总有一种声音能穿透风雪,也总有一个人的心跳能盖过所有纷扰复杂的魔障。

  小王爷的心跳声带着后怕和悲伤的余韵,带着无法忽略的慌乱,可它听上去又很是沉稳,一下跟着一下,稳健有力,破釜沉舟,死不松口。

  有冰凉咸涩的水珠落在眉梢,顺着道士眼尾新生的纹路缓缓流下,道士咽下半口脏血,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他依旧看不清小王爷的五官面目,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小王爷的眉目早已牢牢印在他心里,天底下那么多人,只有他的阿行能生得那么好看。

  仍旧开在心头的小野花正在和那些藤蔓奋力抗争着,它们或许娇弱可欺,却绝不会轻易枯萎凋零。

  ——因为那是小王爷亲手摘给他,是他在孤山上见到的第一抹颜色。

  “……”

  道士说不出话,他只能用尽全力的倾过身子伏去小王爷的腿上。

  苍白的发丝随着他动作在枕席上铺开,心脉受创的淤黑印记从半敞的衣袍袒露出来,停留在他心口,像是山野精怪的诡异妖纹。

  无论是抵触还是怜惜,小王爷总该做出一些相应的举动,可小王爷没有,他仍旧执着于道士受制的腕间,他仍旧低着头,仔仔细细的将道士腕上的软绸收拢成结,再将软绸一点点掖进镣铐与手腕之间的缝隙里。

  “就剩一只手了,我太笨了,到现在还没给你垫好,你再忍忍好吗?清霄,清霄……你别怕,就忍一小下,等我弄好了,我去给你端鱼。你不是想吃鱼吗?我娘说过的,她说这儿的鱼比望江楼的还好,等一会我就去给你拿,你再忍忍。”

  右手垫完,还有左手,小王爷仿佛是真的极其在意这点细节,在意到没有同终于苏醒的道士正八经的说上一句话。

  他拼命维持着那种傻里傻气的笑意,英俊干净的五官恰到好处的挤在一起,像是被丢弃的小奶狗,以为只要一直这样蹲在路边摇尾巴就会被捡回家去好生照顾。

  可他不是小奶狗,道士也不是会弄丢他的主人。

  小王爷没能摸到道士的手,而是被道士小心翼翼的抓着袖口,将两只手扯进怀里搂着。

  道士的手很凉,他的手更凉,凉到冰铁制成的枷锁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只能发出两声尴尬的声响,只可惜谁都不会在意它。

  “……不要鱼,也不要酥饼……都不要,要阿行……只要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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