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梦啼妆泪红阑干_玉楼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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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梦啼妆泪红阑干

  “老师,您的身子,留在南都无妨吗?”

  孟谦立笑笑,四寸长的胡子抖着,“老夫身子硬朗着呢。你若是不放心,不若站起来,与老夫比试一番,看谁能赢。”

  孟谦立的几个兄弟都曾效力于武帝军中,个个儿都是能征善战的。唯有孟谦立一人是文臣,但并不是一节文弱书生。

  萧正则笑起来,牵动着伤口发酸。

  “那廷杖你的侍卫还真的下了重手。你可知道,为师从前对你有多好了。”

  唯有假戏真做,才能是最完美的谎言。

  从前读书时,萧正则最为顽劣,常常被戒尺打手板,在日头下一站一晌,也不说一句苦,倔强的厉害。武帝看重孟谦立,让他教导璇玑,便是要严师才能出高徒。璇玑再尊贵,在孟谦立眼里,也只是个学生,萧正则也是如此。

  “说起从前,老夫倒是想起了大长帝姬。”

  孟谦立脑海中回荡着自己此生唯一的女学生,端坐于桌案前,读一本晦涩的典籍。年少时才略不逊于男儿,却不生半分骄纵,像极了武帝。

  “她不知长高了没有。从前便是那般瘦弱,整日与清渠一同练骑射功夫,嫁的那么远”

  提及故人,孟谦立与娄正则皆陷入一片默然。

  萧正则牵起一边嘴角,“老师不知道,她如今是天授大妃,是阿史那默啜的大妃。”孟谦立闻言,不禁有些惊讶。

  “当日迎娶她的斯兰”萧正则顿了顿,“被她与默啜联手暗中诛杀了。她如今有个儿子,大抵衣食无忧。”

  “学生此去,便是要代替陛下组建一支北境亲卫,待到时机成熟,杀入北庭一雪前耻,或许她”萧正则不敢说下去,也不敢想下去。

  他年少时从未想过璇玑会经此变故,圈禁、和亲、艳名远扬四海。斯兰死前,璇玑亲自诛杀的侍女,他和娄骧就已经彻底断了手里的线。如今她又有了默啜的孩子,默啜为她不顾一切遣散后庭,萧正则再也不敢信誓旦旦地说,天授大妃娄氏还是当年他的小十六。

  线断了,谁又知道纸鸢究竟飞多远。

  孟谦立长叹出一口气,拍拍他的肩头,道:“正则,且自珍重。”

  格尔木宫。

  璇玑醒来后本想起身,但全身乏力,不一会儿又攥着那枚青玉戒指,昏昏沉沉睡去。她再没有梦见那个神秘的黑袍男人,反倒是陷入一片雪地。

  湛蓝的天,跌落的雪。

  无边的冷将她包裹,人在冷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出现被火焚焚烧的错觉,会热的难以忍受。她像是被人扼住脖颈,几乎要窒息。

  一切都淹没在雪中,白茫茫一片,好似食尽鸟投林。

  璇玑从一片濡热中醒来,猛地坐起来,汗水顺着头发滴落。

  室内一片宁寂,桃知与杏知从外面撩开水红的幔帐,见着璇玑一脸慌张的神色,满头大汗,大概是做了噩梦。她刚嫁到北庭时,斯兰去别处寻欢,她就整宿整宿的梦魇。

  “主子,做噩梦了?可要喝些热水,奴婢让人去备个汤池。”

  “去把我的孩子抱过来,去!”像是一只丢了幼崽的母狮,暴烈却没有寻找的方向。

  桃知跑着,让姆妈抱着阿尔斯楞过来。孩子才刚刚睡醒,泪眼汪汪的。闻着母亲的气味,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胸口。

  北庭规矩,生母是不会亲自哺育孩子的。即便是大妃,也不能亲自哺育,一切都有乳母代劳。

  十四年,她哭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武帝驾崩,被斯兰在和亲銮驾上凌辱,她也未曾真的哭出声过。

  “乖宝宝,娘抱着你。你要乖乖的,不要哭,不要哭。娘在这里,娘哪里都不去”

  桃知见着璇玑发了狂,只得跪在一旁,劝慰道:“主子,才出月子,对眼睛不好。会落下病根的。”

  璇玑像是与外界隔离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抱着孩子坐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动。桃知的腿跪麻了,也不敢起身离开。

  杏知连忙去前殿请默啜过来,可默啜正与几位将军商议大事,谁都不见。杏知在殿外急得跳脚,到了晌午才出来。

  默啜听了杏知说璇玑发了恶病,连忙赶去寝殿。璇玑仍在床上,抱着阿尔斯楞,孩子哭的厉害,也没有人敢上前从她怀里将阿尔斯楞抱走。

  默啜挥退了侍人,独自走到床边。

  “阿璇。”

  璇玑听到默啜的声音,猛地抬头,饱含疑惑地看着默啜。

  “你看啊,这是我的孩子,我还不知道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

  默啜有些难以置信,他坐下,“我们的孩子是阿史那氏阿尔斯楞,是草原上最凶悍的雄狮。”

  璇玑呢喃着,猛然扬声道:“不,我的孩子姓娄,他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喜欢人叫我阿璇。”她捂紧了襁褓,向后退,提防着默啜。

  “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默啜对发生的一切都难以接受。

  璇玑觉得他陌生又似曾相识,俊美无愁的脸庞甚是罕见,湖绿色的眸子就像是嵌在眼眶子里的宝石。以刀雕刻的轮廓,说不出的凌厉。锦袍加身,头发编成细碎的三股辫,头戴赤金红宝石王冠。

  “我不知道你是谁。”

  默啜抱住璇玑的肩头,“你仔细看看我,你醒过来。不要骗我,阿璇。”

  璇玑被他吓得不轻,尖叫起来。

  她的记忆像是被人抽走了,连同性情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你走开,你走开。楼扬,楼扬,楼扬,有刺客!”她抱着孩子,朝门口大喊大叫着。

  默啜冷着脸,虽然还是不能接受,但他知道,璇玑生病了。

  他一个闪身,用手臂挥向璇玑的后颈,她晕了过去。默啜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平放在榻上,将阿尔斯楞抱了出去给姆妈。

  他默默退出寝殿,将阿尔斯楞交到姆妈手里,又叫桃知与杏知进去,为璇玑解下寝衣,换上件干净衣服。心里仍是五味杂陈。

  “谁是楼扬?”默啜问。

  桃知与杏知面面相觑,犹豫了许久,杏知才道:“楼扬原先是长乐宫的内侍,后来随主子出宫做侍卫长。”

  “他如今在何处?”

  桃知与杏知双双摇头。

  默啜今日突然听璇玑提起这个名字,以为这个楼扬是南齐宗室中人,但却没有想到这是个内侍。她养在深闺之中,从前心里有过谁,没人知道。

  “从前楼扬如何称呼你们主子?”

  “与奴婢们一样,称殿下。”

  这个问题看似不着前后,但着实意味深长。

  “那武帝如何称呼她?本汗从未听说过,你们主子有什么小字。”

  杏知道:“主子没有小字。”

  “不过,主子有个小名叫十六。先帝在世时,一直叫主子为小十六。”

  默啜问:“石榴?”他不仅笑笑,“为何如此有趣?是希望她福寿双全,多子多孙吗?”

  “主子生在三十六年六月十六。”

  璇玑从未提起过,她只说自己没有小字。不是没有,只是不愿意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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