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宵苦短!为爱奔跑吧,紫玄子。(14)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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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宵苦短!为爱奔跑吧,紫玄子。(14)

  灯火如迎风之花轻曳。

  没有飘散的花香,只有油芯的味道,和不定的阴影。

  “……这就是你所说的‘恭候已久’?”

  雪麒麟脸色古怪,语气里隐着淡淡的鄙夷与无奈。而旁边的银屏也词穷地无从回应。

  绕过屏风,厅里的一切尽纳于眼中后,雪麒麟果不其然瞧见九公主的身影。

  ──只是那可远说不上是在恭候女孩。

  厅的深处有张塌,华朝的人都喜欢这样子布置。那可比椅子要多功能得多了。九公主秦时雨就侧坐在上面,圆润的脚趾尽数露了出来。

  没想到,她把指甲都涂成樱红之色了。

  塌上茶几上,放有小小的铜质香炉。

  巴掌大的小炉上面的凤凰雕刻栩栩如生,镶空的顶盖徐徐飘散着幽幽的焚香味,而褪去了一身宫装,只穿着一般千金小姐衣裙的秦时雨,她白玉般的手肋就支在了旁边,托着那不施粉黛的淡雅素颜。

  长长的睫毛随呼吸的频律轻抖着,九公主已然甘甜地沉睡于浅梦之中。

  作为她最显眼特徵的那一袭微微泛着水色的黑色长发,大面积地铺散在塌上,远看之下像极飞流直下的瀑布形成了小潭墨湖。

  那侧垂譬就像奇峰处凸出来的石头。

  静若处子,亦如美画,秦时雨美得像是传说中的画中仙子。

  “我想,殿下应该是倦了。”银屏隔了好一会儿才启唇圆场,“等了一段时间,没等着就睡了,也是很正常的吧……”

  再追究原因也不见得是趣事,雪麒麟耸了耸肩。

  “那,我先走一步?就不打扰她发她的春秋大梦了咯?”她问,出于好意。

  “不,公主特地来洛阳,就是为了见你。她……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

  银屏摇头婉拒了雪麒麟的好意,不避忌地往秦时雨走去,似有叫醒她的打算。

  “重要的事?”

  她就不能光明正大地拜访自己吗?雪麒麟至今不清楚秦时雨要见自己,还弄得如此神秘的原因。

  “公主殿下她……也有难为之处。”

  像是察觉到雪麒麟的疑惑,银屏主动开口说。

  银屏先把自秦时雨肩上滑落的薄被披回她的肩上,接着才动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地晃动了她。

  刹那间,秦时雨就像一具空壳般摇晃起来。

  “公主,雪姑娘来了。”

  雪麒麟也不客气,自顾自地走到旁边的椅子上落座,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彼方的秦时雨似乎已经在悠悠转醒,睁开了睡眼惺忪的深幽蓝色眸子。

  “……怎么了?打劫吗?本宫可没有银子,只有色相和命一条,你要吗?”

  秦时雨一边揉着眸子直起身体,一边喃喃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这家伙睡糊涂了吧?雪麒麟暗自窃笑两声,觉得这九公主不仅没有架子,还有点可亲。

  至于说到女孩为什么会对九公主和四皇子观感有如此大的差别,绝不仅是性别上的问题,关键之处在于她曾在宫家欠下秦时雨一个不轻的人情。

  “公主,注意仪态。”银屏无奈提醒,“雪姑娘已经来了。”

  “嗯?”

  被子自肩上滑落,秦时雨下意识挽留了一下。她呢喃着:“差给忘了这件事。”转目向雪麒麟望了过去。

  “哟!”

  雪麒麟随性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另一只手拿着才咬了一口的糕点,嘴角甚至还沾着糕点的残渣。

  “银屏,本宫觉着在雪麒麟面前讲仪态,太奢侈了一点呢。”

  秦时雨没有回应雪麒麟,反而扭头朝银屏说了一句暗讽雪麒麟的话。

  银屏目露难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留下一句:“我去替公主张罗一下热水。”就走出了厅子。

  秦时雨于是把脑袋转向雪麒麟,迎着她不满的眼神,笑着说:

  “宫家一别,雪姑娘活得挺滋润的嘛。”

  “你哪只耳听见我过得很好了?”雪麒麟又咬了一口糕点,“刚才听小银屏说你在等我,结果你睡得可香了。”

  “嗯……至少四肢健全,不是吗?”

  秦时雨打量了雪麒麟一遍,却又倏地惊觉什么般,瞪大了眼睛。

  “还是说,雪姑娘在本宫看不见的地方留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残疾?”

  她的视线往雪麒麟并拢的大腿之间望去,其中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雪麒麟朝她翻了个大白眼,冷嘲热讽地予以还击:

  “倒是你,‘本座’听说你到北境受苦了?怎么样?北境的天气很冷吧?你这小身板没有问题吗?”

  为了在“本宫”面前不输威势,雪麒麟又拿出“本座”的自称。

  “‘本座’呢……”

  秦时雨似笑非笑地感慨了一句,讽刺之意尽显,但被针对者并非是雪麒麟。

  “没想到就短短一别,你就拥有自称‘本座’的资格,从地位上也和本宫不遑多让了。”

  “事过境迁嘛……”

  “你倒是没多少变化,一点宗师的样子都没有。”

  “你还不是一点公主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算得上是别有趣味。

  这时,银屏已经端着木盆回来,这才中断了两人的互相挖苦。她将木盆放在塌子茶几上,湿了湿里面的手帕,再递给了秦时雨。秦时雨极其自然地接过,直接就用它抹了抹刚睡醒的脸。

  她没有化妆,也不怕妆容会被水给抹掉。

  抹过脸后,秦时雨的眸子终于绽放出相对明亮的光芒,算是醒了过来。

  “话说,北国怎么样了?”

  雪麒麟翘着线条柔美的脚足问,紧致的大腿交叠间挤出些许小软肉。

  “看似小打小闹,”秦时雨端起银屏给她倒的热茶,呷了一口,“实际盘算颇深。”

  “噢,看来里面大有文章?”雪麒麟随口追问。

  “文章可多着。”秦时雨“呵”的一声,“我们这些人肚里面都是一肚子坏水。”

  “嘿,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咩?”

  “又不是坏事,没有什么好不承认。”

  秦时雨放下茶盏,意味深远地勾起了嘴角。她摇头晃脑,像是个老学究般不客气地挖苦说:

  “不是本宫说,像你这样子没有一点城府的人,反而更罕见一些。我时常在想,你怎么就跟那些白痴小说里面的白痴女主角──就是那种动不动就被男人骗上床的女人一样,还能活到今时今日呢。”

  “傻人有傻福,你不知道吗?”雪麒麟不以为耻。

  秦时雨一愣,接着爆笑出声,猛拍桌子。

  “这倒也是……哈哈哈,这倒也是……”

  她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一些?就有这么好笑吗?雪麒麟开始怀疑这位大名鼎鼎的“定国姬’是否脑袋有毛病。

  笑了好一会儿,定国姬都笑出泪珠来了。她抹去眼角泪光,然后像翻书般脸色转冷。

  “银屏,去把‘尾巴’都处理一下吧。”

  秦时雨突然面无表情地说,其中的转变过于迅速和突兀,雪麒麟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但银屏却见怪不怪地领命出去,还带上了已经没用的木盆和布巾。

  雪麒麟知道,打闹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秦时雨要和自己谈正事了。

  “雪麒麟,你坐过来一下。隔太远了,接下来的话不能说太大声。”

  待银屏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秦时雨便指了指自己的旁边说道。

  雪麒麟轻蹙眉头,动身走了过去。她不忘带上自己的茶盏,和那盘不知放了多久的糕点。

  “但愿你不是来找我密谋造反的。”

  “反?”秦时雨哂笑一声,“本宫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也没有那种魄力。”

  雪麒麟在塌上的空位落座,将茶盏和糕点放到茶几上去。她也把鞋子踢掉,盘腿坐在了塌上。

  也不知道九公主在焚什么香,闻起来格外地让人心旷神怡,又带着几分幽远。

  雪麒麟看了看那小小的香炉,总觉得顶上那展翅屹立的雏凤在冷眼紧盯自己,有点不太舒服。

  “你刚问我北国的问题,对吧?”

  秦时雨斜睨着雪麒麟,眼神深远,端着茶盏遮住半唇的模样叫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神秘感。

  “随口一问,有点好奇吧。”雪麒麟坦承。

  她捻了捻自己的发丝,“你说里面水很深,是什么意思?”

  秦时雨笑了笑,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边缘,奏着细微的刺耳声响。

  “你,还记得你在宫家欠下本宫一个人情吗?”

  “……记得。”

  她不是来讨人情的吧?雪麒麟目光稍沾鄙夷。不过对方就算真的要来讨人情,也可称是天公地道。

  不知怎的,像是怕冷般,秦时雨抱起自己的双腿,把下把抵在双膝之间。在明暗不定的阴影间,她的侧脸如远若近。

  “──那你知道恐惧的本质吗?”

  “嗄?”

  这家伙好端端在问什么?雪麒麟不太能跟上如此跳跃的话题,满脸都是疑惑。

  “我不太喜欢花。”秦时雨自说自话。

  “哦……”

  雪麒麟不太感兴趣地应声,倒是有点在意对方突然不自称本宫这一点透露着什么样的信息。

  “我小时候被花的刺刺到过,很难受。”

  雪麒麟也有过相应的经历,因而有过好一段时间不敢碰花。

  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这种事本身也不罕见,就像曾经溺水之心会害怕水一样,但秦时雨花那么大功夫来见自己,还要把某些藏在暗处的眼线驱赶一番,绝非是要谈论这种闲话。

  “一开始只是害怕被带刺的花刺到,然后渐渐地就变得有刺没刺的花都害怕,最终甚凡是和花有关的东西都会害怕。”

  长发在拉扯间沙沙作响,秦时雨侧头望向雪麒麟,一对微眯的眸子里藏住了很多雪麒麟看不透的事物。

  “──雪麒麟,这就是恐惧。”

  想了想,雪麒麟觉得有点道理。

  最初只是一件小小的意外,但受到伤害的人们却意外地产生巨大的阴影。这一片阴影会随时间扩大,覆盖整个内心的情况也不少见。

  “它是会蔓延而扭曲人心的,而且不管你是宗师抑或只是普通人也不例外。”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一些逸事吧。”

  秦时雨故弄玄虚确有一手。

  但她也懂得的到即止的道理。有些话不说明白,永远都不能够叫人明白。

  “对于父皇而言,最初那一位武者就是那一株带刺的花。”

  雪麒麟微愣,没想到话题会绕到“天之子”身上去。

  然后,她也明白到秦时雨的比喻究竟带有何种深意。若然曾经有一位武者在“天之子”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那么“天之子”可能最先会害怕那位武者,然后害怕整群武者。

  嗯,武家就是那一片叫他恐惧的花海。

  “你是指刺帝的事情?”雪麒麟试探着问。

  “你相信?刺帝只是个幌子,凡事都需要借口,不是吗?”

  结果,秦时雨却失笑出声,语带双关地直摇着头。她把视线移离雪麒麟,投放到正对面的屏风之上,幽幽地说:

  “远比‘刺帝’更久远的时候,那朵带刺的花都就刺到父皇了。”

  “还有这回事?”

  雪麒麟瞪大了眼睛。

  “皇宫虽然是人们聚焦之地,但是……”秦时雨放下双腿,叠起伸直,“那高筑而起的宫墙之后,尽是不传之秘。如果写成剧本,那戏码绝对足以成为传世之作。”

  不是吗?秦时雨的目光瞥了过来,雪麒麟沉默以待。

  “我父皇的娘亲──我祖母就是死在武者的剑下。”

  “宫廷斗争?”

  “谁知道?”秦时雨嗤之以鼻,冷冷地说,“杀她的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宫女。当然是练武的,宫里很多宫女都练武,毕竟皇家原本就是武家出身的。那名被定性为走火入魔的宫女错手杀了理应为当今太后的女人,就在尚且年幼的父皇面前,手起刀落,像砍豆腐般把人给砍了。”

  无论那是否意外,就算有人刻意谋划也好,都已经不重要了。

  自从天之子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杀的那一刻起,就有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深深地札根,并且推着时间推移茁壮成长,绽放出了畸形之花。

  然后──

  “他就这样子恨上了武者咯。”秦时雨以轻松的口吻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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