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那一箭所粉碎之物是为──(5)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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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那一箭所粉碎之物是为──(5)

  “我……”

  呻吟般的声音自嘴唇泄出,北冥有鱼摇了摇头却无法甩去夜鸦的声音,也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我该怎么办?狐耳少女紧咬下唇,咬得很用力。

  唇一下子就破了,鲜血的铁锈味随即满盈口腔。

  思绪蓦然恍惚,在唇血的侵袭下,某幅画面的幻像自然而然就在覆在眼前。

  ──北冥有鱼彷佛来到了一片尸山血海里。

  厚实的云凝聚于天幕之下,遮去了日和月,也看不见星辰,浓浓的阴影覆盖了整个世界,无法分清是白昼还是黑夜。

  在这个声音彷佛一旦离口就会消逝的荒野里,只有风和沙石被卷起的声音在回响,还有黏稠的死亡气息在弥漫。

  眼前纵横交错了无数尸体,重重叠叠地堆成一座小山。

  北冥有鱼就屹立在小山之上。

  她脚下的尸体堆里,那些尸体面貌模糊得像是被晕开了的墨水一样,完全无法准确辨认这些人的身份。

  然而,她却知道──直觉地理解到一件事。

  这些逝去的死者里有她杀死的人,也有影门其他刺客杀死的人,而更多的是夜鸦杀死的人。

  忽然地,她看见了。

  在脚下的尸山里看见了,看见了自己埋身在其中。

  纯白的少女浑身赤裸地半埋在无数尸体之中,像是浮在水面上一般。她睁着目,流着血泪,而手却仍想要掌握希望般伸向某个已经无法触及的方向。

  北冥有鱼捂着嘴,屏住了呼吸。

  任谁看见自己这副模样都会感到错愕和恐惧吧。

  她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尸体靠近过去,所践踏过的尸体一具又一具滚下尸山,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那人体被压扁似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演奏出某种旋律,彷佛成为了一首哀曲。

  来到了尸体旁边,蹲下身子,少女像老人般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想要触碰自己的尸体时,不经意地从那对既陌生又熟悉,毫无生气却依然清澄的眸子里捕捉到他的身影。

  时间有一瞬间静止。

  手停悬在距离脸颊的咫尺之外,尸体的冰冷触感彷佛隔空传到指尖上。

  那水晶宝石般的两珠倒映着她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北冥有鱼心头一震,冷冰的感觉一下子充斥全身,有如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浸进了深不见底的寒冷海洋里一样。

  有另一具半埋在尸山中的尸体。

  同样的伸手姿势、同样的空洞眼神、同样的鲜红泪水,彷佛是与她的尸体成对的存在。

  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她永世难忘的男人。

  画面实在是太过真实,北冥有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剧烈起伏的思绪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直至僵硬得像是老旧不己的木制车轴的脖子,转动至视线得以对上那具尸体双眼的瞬间──

  男人尸体的眼神诡异地溢出无尽的憎恨,那极力延伸的手臂穿透了空间,一下子抓住了北冥有鱼的领口。

  少女反应不过来,一个失神间便已经被拖到男人的面前。

  他用源源不绝地流着血泪的眸子,以惨痛的眼神瞪视着她。北冥有鱼无法呼吸,无法作声,无法行动,即使想要错开视线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不救我?”

  这是一句饱含恨意的话,足以贯穿少女内心的话。

  那句话以锐利无比之姿刺进她的耳朵、她的内心、她的灵魂时,世界没有给予她任何辨解的机会,眼前的一切立刻就像潮水褪去。

  所有一切宛如破晓升起时的朝雾般散去无踪,唯有冰冷的触感挥之不去,残留在她的指尖上、她的脸颊上、她的内心里。

  “阿元……”

  好冰冷,也好让人窒息啊……

  少女急喘连连,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

  尽管如此,害怕那幅画面终有一天会成为真实的恐惧却早已铭刻在她的内心,永远都无法磨灭。

  在好几个深呼吸,心情稍稍平伏下来后,她才惊觉自己原来一动都没有动过,仍然待在原本的位置,而彼端的光与影也与她失神前的画面完全重合。

  所谓的“梦中千年,梦外须臾”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紧接着,她才在眼角余光里看见自己手中所握的漆黑之物。

  那原本应该待在自己箭囊深处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握在手上的。是一根黑色的箭。有别与她常用的实体箭,无论是箭头、箭杆还是箭羽都是黑色的。

  ──就像是从黑暗中割取出来一样。

  古怪的箭。

  它的整体看上去都是由羽毛制成一般,像极了一根被拉长的羽毛,没有金属的尖端,也没有木质的箭杆。

  即使身为拥有者,但是北冥有鱼只知道这支箭是由夜鸦的羽毛加工而成,具备遮蔽真气之气息的能力,至于这具体是怎么制造的她也不知道。

  只是……

  ──“这支箭,能够杀死叶凌门。”

  “虐杀姬”是这样子告诉北冥有鱼的,而影门门主从不撤谎。

  要用射杀叶凌门──射杀阿元的恩师吗?北冥有鱼不知所措。

  然而,彷佛是想给予她的答案一般,刚才见到的幻象再次掠过眼前。

  不想要这样。

  不想它成为现实。

  像有一阵狂风顿起,吹散了纠结的心情和思绪,而最终剩下的就只有那唯一的答案。

  “阿元……”

  彷佛听见了自己如此低语。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眸子早已浮现了绝然和歉意混杂而成的色彩,也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有所动作一般。

  决心下定得悄无声息。

  有某种意志和恐惧在驱使着他,北冥有鱼屏气凝神,架起了长弓。

  视野急速收窄,紫色的眸子拉长成狭窄的竖线状,目光集中于一点,集中于叶凌门的后辈,满溢眸子的绝望也随之麻木,失去了色彩。

  一旦被某些事物在自己的内心刻下了恐惧,就再也没有办法从中逃离。

  对于北冥有鱼而言,“虐杀姬”夜鸦就是那样子的存在。她的本身就意味着杀戳和亡,而这观念已经多年的岁月里在北冥有鱼身体深处根深蒂固,就像一种无法控制的情感时刻左右着她。

  那是她无法逃离的恐惧──深深的恐惧,亦是她的牢笼。

  身处其中的纯白少女无从选择、无可奈何,为了悍卫齐归元的性命,也就只有顺从夜鸦的意志,成为她的凶器了,任由鲜血和仇恨沾污自己。

  这会是一种牺牲和迷失吗?

  不,这是一种软弱。

  然而,无论怎样也好,北冥有鱼唯一知道要是的箭射向夜鸦而无法成功将之击杀,那么齐归元必死无疑。

  因为夜鸦从不撤谎,言出必行。

  而把箭射向叶凌门,就算失败了,齐归元的性命也会无忧。

  因为夜鸦从不撤谎,一诺千金。

  “虐杀姬”曾经说过只要愿意帮助她,她就不会伤害齐归元。

  所以,那黑色的箭瞄准了叶凌门。

  北冥有鱼用那一支不祥的箭撑了个漂亮的满弓,远看之下就像是拥抱了皎白的半月似的,如诗也如画。

  脑海里没有任何杂念。

  此刻在她眼里,就只剩下叶凌门的背影存在。

  她在等待着精神集中到极限,箭“自主离弦”的瞬间。

  所有思绪、精神和注意力都凝聚在一点的状态下,她理所当然地没有捕捉到那一抹自身后急速靠近的身影,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对方在半响踌躇后划出的两道剑气。

  他的剑气左右包抄过来,北冥有鱼毫无所觉,而那声呼喊紧接其后──

  “北冥有鱼,你给我住手!”

  熟悉的声音冲进少女的耳朵里。

  偶然地,弦上的箭也到达必须解放的时机。

  ──他不应该呼喊出声的。

  北冥有鱼受到惊动,身体猛地一抖,箭就摆脱了手指的钳制,咻地一声破空飞去,刹那就融进了黑暗之中失去了踪影。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那一箭所粉碎之物会是什么。

  剑光慢了一步抵达,斩在北冥有鱼的左右。

  “呜……”

  被剑光爆炸荡起的飞沙走石弥漫开来,吞噬了少女的身影,覆盖了很大的中部分范围。

  然而,那一道从北冥有鱼身旁擦过的流光掠影,所带起的冲击却又在紧接的时刻把尘团驱散。

  他追逐着已经离弦的箭。

  箭太快了,太准确了,他追不上,甚至连眼睁睁地看着箭命中目标都办不到。那箭在离弦的瞬间就失去了踪影,不论是气息感知和五感都捕捉不到。

  “师父,闪开!”他绝望地大叫。

  在他的“力竭声嘶”传达到前,叶凌门便似有所觉般回过头来。他的眸子里没有映出箭的踪影,只有自己徒弟的身影依稀可见。

  然而,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他想必已经凭借超然的直觉察知到危险,反应迅速地松开牵扯着夜鸦的丝线黑绳,不顾身体在丝线紧缠下被勒出无数伤痕,转身斩出数之不尽的弧型剑光。

  虚空中,响起了诡异的锐声,凭空于一点中散射出无数黑色的羽毛。

  剑光如狂风穿林,直接割裂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羽毛,两者相撞然后同归于尽,爆散的真气光辉瞬间那一片空间给染成单一的色彩。

  而杀机就暗藏在其中。

  洞穿游散的真气雾团,一支散发着纯白光芒的金属重箭穿过了剑光织成的网,曳出优美的直线撕破了黑暗和光辉,瞬息不停地来到叶凌门的胸前。

  倒映在叶凌门微微睁开眼里的那一支箭,依然通体漆黑,但是已经摆脱了柔软的羽毛外壳──那些羽毛早就在迎击剑光时消灭殆尽了。

  箭杆上刻有“破气纹”,而且有着古怪的拼合痕迹,似乎是拥有复合结构的产物。

  凶意已经临降,不容叶凌门多想。

  他的剑锋急旋回防,结果在即将把箭一剑两段的前一刻,整支箭突然爆开,无数细小的金属结构在真气的激荡下化为弹丸撞在叶凌门的护体真气之上。

  而箭的主体在惊变之下缩短了许多,叶凌门的剑因而与之错过,在它的尾端掠过,但缠附在其中的真气风压依然稍微偏离了箭的轨迹。

  “……机关箭。”

  临危一剑的剑势未尽,叶凌门无计可施。

  “师父!”

  齐归元发出悲恸的呐喊,而刚走出树林的北冥有鱼也呆呆地望向这边。

  然而,不论他们如何反应,尘埃也已然落定。

  箭来得太突然了,而且暗藏意想不到的变化,甚至牵连了传说中的机关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小块三角型的锐物穿透自己胸前的皮肤,隐没在自己体内,承受其中所蕴含之真气的爆发。

  尽管只是天境的全力一击,贯注其中的力量在命中自己已经有所消耗,然而失去皮肤这个最佳灵性绝缘体的保护,在体内爆发的真气风暴要残毁经脉依然轻而易举。

  叶凌门调动自身的真气去到抗衡,很快就平息了在体内肆虐的真气乱流,但还是无法幸免于部分经脉受损。

  他吐出一口鲜血,血深得吓人,内脏似乎也受到不轻的伤害。

  于是,这位天下的第一人无法及时挡住真正致命的攻击。

  那一把黑色的匕首无情地戳入他的左背,比刚才更要暴烈的真气瞬间席卷体内,像匹失控的蛮牛四处破坏,一个眨眼就把心脏和经脉尽数捣碎。

  受到致命的重创,叶凌门彷佛看见了死亡的踪影,因为夜鸦撞在自己背后的冲击,身形不稳地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但是,他仍然没有倒下,还能转身望向为自己带来死亡的“虐杀姬”。

  “夜丫头,你……”

  夜鸦大半张脸庞藏在了浏海前发的阴影之中,但是叶凌门则能窥见那自眼角流出的唯一一滴泪水,以及那越勾越高的嘴角。

  能够感受到悲喜混杂的复杂感情。

  “至少……至少……”

  叶凌门左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抓住了夜鸦手臂。

  “你……”

  对此始料未及的夜鸦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想要抽身后退,但是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短时间里竟然都无法挣脱一个将死之人的手。

  “至少,不能让你再杀其他人!”

  叶凌门的咆哮声贯穿天际。

  他举起长剑,逆转反握,剑尖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腰腹刺去。那缠附着强烈光辉的一剑,饱含宗师最后力量。

  剑如入无人之境般贯穿了老者的肚腹,然后继续往前、继续往前,曳着叶凌门的血和肉,穿透了不知何时错开至如此遥远的距离,戳进了夜鸦的胸脯。

  一把穿胸而过的剑,贯穿了两位宗师的心。

  彷佛是想以一种毁灭彼此的方式,将他们给串连起来,有凄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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