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那一箭所粉碎之物是为──(1)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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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那一箭所粉碎之物是为──(1)

  滴答、滴答、滴答……

  她听见了水珠滴落的声音,冰冷冷的,一声紧接一声,格外地响耳清脆,彷佛有什么东西随之自身体里流失。

  像是耳鸣,又像是呼唤。

  那究竟是鲜血滴落的声音,是生命流失的声音,抑或是死亡的脚步声呢?

  她的意识不可思议地清晰,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但是五官却像被封锁了起来一般,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就像徘徊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极黑环境之中,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嗯……”

  自己已经死了吗?

  没有答案。

  但是,如果这就是死亡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什么都不存在,整个世界漆黑一片,无声也无息,连天空都没法窥见──这种极端的孤独实在教人难以承受。

  忽然间,北冥有鱼觉得那水滴的声音实在是吵耳。

  如果不是它持续不断地回响着,她的意识恐怕早就被黑暗所吞噬,而在只剩下自己的世界里失去意识,并不见得是一件不幸的事,反而会是一种幸福。

  只能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太可怕了。

  少女无从选择,只能继续徘徊在黑暗之中寻找光明,在寒夜之中寻找温暖的火光。

  然而,她所寻求的一切似乎哪里都不存在。

  ──哪里都不存在。

  *

  灯火摇曳中,北冥有鱼睁开了眼睛。

  充斥天地的夜里寒气瞬间涌入眼眶,冰冷如刃地刺痛着她略显干涩的眸子,她连续重复几次开合眼帘的动作,才终于适应过来。

  稍显黯淡的紫色两珠缓缓转动,她移动视线察看四周。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味道,还有背后传来的熟悉被褥触感,少女基本上可以肯定自己正置身于自己的房间──昏暗的影门房间。

  北冥有鱼躺在床上,正面就是有点发霉的天花板。

  呆呆地仰望着一成不变的昏暗光景,闻着已经尽染自己体香的房间味道,她心想自己还是回到了这里。

  ──这个狭窄的唯一容身之所。

  似乎还死不了呢……她不由得有点失落,但最先填满脑海的是对齐归元的担心。

  他,还好吗?

  尽管知道叶凌门及时赶到介入,自己所牵挂之人多半并没有丧命之忧,但是自己却不在他的身边,脑海的思绪总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往往在这种时候,人们才会意识到整个世界最难以控制的,其实就是自己的感情和思绪。

  北冥有鱼切身处地般体会到这一点,并且深受其害。

  彷佛想要把一切烦忧全部甩去般,她摇了摇头,因而受到牵连的柔顺发丝在床上磨擦,沙沙的声响如混有沙砾的潮水涌入耳中。

  总觉得一直躺在床上备受压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因此撑起身体。

  腹部还有点隐隐作痛,她捂住痛处在床上坐起来。被子无法挂在滑腻柔软的肌肤上,无力地自上半身滑落,在大腿上叠成一团。

  如丝的白发轻抚肌肤,在昏暗的光影中两者几乎要融为一体,光溜溜的上半身被寒气所扰,她受冷而缩了缩肩膀。

  腹部并没有瞩目的伤口,光洁如初,但本应被贯穿处的新生肌肤格外地粉嫩,依稀勾勒出已经逐渐淡薄的伤口轮廓。

  我睡了多久?

  她轻抚着伤口,暗自思忖着,被完整贯穿的伤口要恢复到这个程度,以大天境的恢复力可能也有一星期多了吧?

  “──你睡了五天。”

  没有期望得到的解答从房间角落里传来。

  甜腻而优雅的嗓音与昏暗的房间格格不入,北冥有鱼几乎没有怀疑是自己听错,迅速抬头瞥向其源头之处。

  逐渐收缩的瞳孔里,映出了那一片又一片的黑色。

  房间角落的地上铺满了如落叶般的黑色羽毛,在烛火曳出的扭曲光影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一双巨大的翅膀即使收展起来仍然教人难以忽视。

  夜鸦就坐在放在那里的椅子上。

  她除去了黑色的外袍和多余的外饰,修长丰满的躯体在剪裁修身的黑色裙子勾勒下,呈现出极为煽情的曲线。她翘着腿,裙摆正前的开叉间是一片与衣服形成鲜明强比的白腻肤色。

  她到底是一开始就在哪里,还是自己醒来自己才到来的呢?北冥有鱼注定单凭自力解答这个问题,因为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察觉到夜鸦的存在。

  武妖宗师。

  世间最强的刺客。

  她的刺客身份远比宗师之威更来得让人惮忌。

  本体是一只暗鸦,而暗鸦的天赋是能够把气息完全隐蔽。

  一位能够把气息完全敛藏,甚至是作出攻击时仍能最大限度压低气息外泄的宗师,几乎能够在无声无息暗夺去这个世界大部分的生命。

  很多年前,正道门派曾经设计围剿夜鸦,派出了阵容堪称匹敌数万军队的高手,却硬生生被夜鸦凭借强大的潜行能力给逃出生天,甚至还有几位有名的高手遭到她的反击而阵亡。

  自那次围剿之后,名大门派就明白到一件事,如果没有人能够捕捉到在潜行状态的夜鸦,别说是杀她,甚至是找到她也不是一件易事。

  假如夜鸦不是有如此强大的潜行能力,她肯定早就死于名门正派的剑下了。

  见到北冥有鱼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瞧,夜鸦落落大方地笑着问道:

  “怎么不跟我说话了?”

  语气不带一丝冰冷或是愧疚,彷佛伤害北冥有鱼的根本就不是她似的。

  笑里藏刀。

  美艳的姿色底下藏有死亡。

  她似乎从来不在意身边之人的生死,连自己的生死也不太在意。有时候,北冥有鱼觉得“虐杀姬”很可怕,也很孤独可怜。

  “夜姐姐……”

  一旦在死亡边缘徘徊过,人们或许会变得更为慎重,但也不缺一些从死亡的经历之中获得勇气之人。

  北冥有鱼可能就是后者。

  她稍作迟疑,待夜鸦追问“怎么了吗?”后,鼓起勇气端出平静的口吻,抛出一个她以前从来不敢问的问题。

  “你,不孤独吗?”

  难得地,夜鸦有一瞬间的愕然。

  总是处变不惊,总是挂着优雅笑容的她对于这个问题始料未及,但待镇定过来后,便微敛脸上的表情。

  最后,在她脸上残留下来的,是一个浅淡的笑容。

  “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她用上追忆的语气,神情有点疲惫。

  北冥有鱼听了,心想自己和夜鸦一定有很好相同的地方。

  不是性格,也不是外貌,而是过去。

  同样身为天成武妖的两人之间,一定有过某种近乎奇迹的际遇才能走到如此地步。这个世界对天成武妖太不宽容,也太残酷了一些。

  对武妖来说,单是能够活着于这个世界,就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

  “我已经忘记了孤独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了。”

  暧昧的语气,模糊的声音,夜鸦的回答有着深深的不确定感,叫人难以相信。

  “难道不是忘记了不孤独的感觉?”

  北冥有鱼的反问非常犀利。

  但她不是有意的,那纯粹是冲口而出。

  正如光和黑暗是一体两面,这个世间除了自我之外,所有事物都有成对的存在,而人类必须透过对双方的感受,才能较为确切地丈量其中一方。

  当忘记了幸福的轮廓,就不知道何谓痛苦。

  同样的道理,从来没有体会过孤独的人,也永远无法感受到不孤独是何等温暖。

  于是,北冥有鱼第一次在夜鸦脸上看见茫然和彷惶的影子。

  “把衣服穿上吧。”

  一阵沉默后,她突兀地把话题转移到无关的方向。

  北冥有鱼理解到对方是不想自己继续深入,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也太多管闲事了一些,虽然想要知道答案,但还是在夜鸦幽幽的视线凝望下闭上了嘴巴。

  “披上吧。”

  夜鸦起到床边,拿起叠好放在床头的衣服披在北冥有鱼的肩头上。

  “你准备的?衣服。”

  问着,北冥有鱼紧了紧衣襟,遮去大片雪白的春色。

  “你觉得呢?”夜鸦微笑着反问。

  北冥有鱼想了想,最后淡淡地回答说:

  “他们从来不进我的房间。”

  “他们有多么希望成为你的入幕之宾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夜鸦意味深远扬起嘴角。

  北冥有鱼明白她所指为何,并且有点不服气地作出反击。

  “夜姐姐也一样吧?”

  夜鸦冷笑一声,半是嘲讽半是无奈地说:

  “他们都没有这个勇气。”

  面对夜鸦有点抗拒的态度,北冥有鱼知趣地不再继续下去,而是把话题回去刚才在意的事情上。

  “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我吗?”她刻意换了个问法。

  “你猜?”

  夜鸦依然没有正面回答的想法。

  或许对于她来说,要承认自己关心一个人会是一件很难的事。她以“杀”为名,岂能彰显出“爱”的一面呢。

  这也是一种不坦率的表现吗?夜姐姐可能也很害怕向他人敞开心扉吧,就像自己一样。

  思及此处,北冥有鱼感触地叹了口气。

  尽管夜鸦没有直接承认,但是北冥有鱼暂且认定是她照顾自己的。

  “谢谢。”

  所以,狐妖少女作出了道谢。

  夜鸦沉默不语,没有表示接受,也没有拒绝,大概算是默认。过了几秒,她才终于开口,但说出口的却是:

  “你渴吗?”

  被夜鸦如此一问,北冥有鱼才惊觉自己喉咙的沙哑,早已像是缺水的土壤般开裂,便点头示意自己渴了。

  夜鸦替北冥有鱼把侧发梳到耳后。

  接着,她离开床边,走向放有水壶的桌子,翻开其中一个倒罩在茶盘上茶盏。

  “你刚才问我,我孤不孤独。”

  北冥有鱼“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夜鸦半侧头用眼角余光看了她一眼,拿起水壶和茶盏走了回来。

  她先把它们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拉来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才提起水壶注满茶盏,递给了北冥有鱼。

  北冥有鱼道了一声谢,接过茶盏一口气喝干。喉咙一得到滋润,但仍未满足,对水的渴求却被一下子诱发出来。

  她意犹未尽地望向夜鸦,后者会意地替北冥有鱼满上第二杯茶水。

  “老实说,你问倒我了。”

  水流声不绝于耳,夜鸦依然面不改色地笑着,看起来彷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了。”

  “……不在意?”

  刚把注满的茶盏凑到嘴边的北冥有鱼闻言愣住,眨着眼睛望向夜鸦。与其说她是没有听懂对方所指为何,倒不如说是她对这个答复感到难以置信。

  “孤独与否。”

  世界真有不怕孤独的人?北冥有鱼不太相信,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个怕孤独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年会出手救你吗?”

  “我不知道。”

  北冥有鱼稍微思考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好像是一早预料到她会如此反应般,夜鸦笑了起来。

  “我在你身上看见了自己。”

  会是这句话太难以说出口了吗?“虐杀姬”习惯性舔了舔嘴唇。

  “这……”

  虽然早有类似的感觉,但是霎时之间北冥有鱼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我早就猜着?未免太过轻佻得意了。

  “那时我想着,有跟我一样的人,我觉得很欣喜。那种找到了同伴的感觉让我很高兴,都高兴得想把当时在场的人杀光来到庆祝。”

  然而,那股喜悦似乎只存在于她所说的那个时刻,而她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喜悦之情,有的只是怀念,但至少算是冲淡了话语间嗜杀成性的冷血。

  她压低刚才冷不防地往上飘去的视线,直直地注视北冥有鱼带着淡淡哀伤的脸庞。

  “但是,我渐渐发现了,你跟我始终不一样。”

  无言地迎接夜鸦倏地清澄起来的视线,北冥有鱼抿起嘴巴沉默了几秒。

  “……哪里不一样?”

  “我早就不追求你正在追寻的一切。”夜鸦真的表现得毫不存乎,“我也不在乎那些东西。”

  “真的?”北冥有鱼还是半信半疑,“你真的不想……不想活在光明之中?”

  “你,太天真了。”

  夜鸦失笑出声,很受不似的摇着头。

  “你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并不是谁都喜欢天上的日轮,有些人会觉得它太刺眼。”

  这句说话撞进了北冥有鱼的心房。

  她哑然失声,动摇地瞪着眼睛,连耳朵都高高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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