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影子的用意_一派之长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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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影子的用意

  光明再如何强盛,也总有照耀不到的地方;城市再繁荣,都会有黑暗的存在。

  ──即使是帝都也不例外。

  长安城外城区不乏僻静的角落。这些地方大多都是藏垢纳污的区域,销赃、贩卖人口等不能见光的犯罪勾当层出不穷。

  少女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地方总是如出一辙般相同。

  阴暗而寂静,充满郁闷的气味,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反感。

  如果并非长期行走于黑暗里的人,肯定很难适应这种环境而不自觉地绕行。实际上,这是对普通人的一种警告──不要靠近这里。

  抱胸靠在墙上的少女叹了口气。

  “真没劲啊……想着好不容易才能出一次任务,终于能够大显身手了。结果就是点偷鸡摸狗的事。”

  少女大概双八年华,充满生气的声音显得十分动听。

  一袭粉中带灰的长发被绑成粗粗的麻花辫,绕过脖子挽到胸前,自然垂落到腰际。水汪汪的棕色眸子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明亮。

  她并不高,但是被衣服所勾勒出的身体曲线姣好妖娆,为她增添了几分成熟韵味。

  如果她不是穿着夜行衣,而是换上一套盛装,即使被误会成某位千金小姐都不为过吧。

  可惜,她不是千金小姐──千金小姐不会出现在这种法外之地。

  她的脚边放了一个大麻包袋。麻包袋鼓鼓的,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很引人注目。

  话虽如此,并没有人会如此不识趣上前查探一番。

  谁知道里面放的会是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好奇心更容易杀死一个人。

  更何况,少女手上正玩弄着一把漆黑的匕首。有些人不知好歹地上前向少女搭话,最终无一不被这把匕首给赶走。

  带刺的花──这个形容很能捕捉少女的特质。

  “爹爹也太晚了吧……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超过差不多两刻钟了。”

  少女有点不安地喃喃自语:

  “该不会是遇到麻烦了吧?”

  虽然深信自己父亲的能耐,但是一想到他是在挑战三位天境,少女就不禁有点担忧,脑海里尽是各种不好的想像。

  最终,少女摇头甩去杂念。

  “不会有事的。嗯,一定不会。”

  老实说,少女不明白一向将“不干扰帝皇事”挂在嘴边的父亲,为什么会接下这个跟在“狼堆里抢食”没有两样的危险任务。

  不过既然父亲已经答应了雇主,信奉“父亲永远没错”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这里默默地在这里忧心。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直到五更报时的锣鼓声响过后,少女终于听见期盼已久的独特脚步声。

  这种脚步声相当诡异,没有距离感,听起来如远若近的,让人毛骨悚然。但是,对于少女来说,这却是熟悉的声音。因为那是她父亲的脚步声。

  “爹爹!”

  长时间等候所累积起来的感情,化为喜出望外的呼唤,少女连忙扫视四周,终于发现了那个被黑暗紧紧缠裹住的模糊男人身影。

  “爹爹,你终于来了!”

  少女想要跑过去迎接自己的父亲,但是男人抢先抬手阻止了她。

  “黑猫噤声,把人看好。”

  严厉的声音跨越距离,在少女的耳边响起。她面色一滞,随即怏怏不乐地“哦”了一声。

  彷佛有点失望似的,男人摇头叹了口气,迈开脚步。

  “爹爹,你受伤了吗?”

  黑猫察觉男人步屐蹒跚,还隐约闻到血的腥味,于是略显讶异地如此问道。她其实不太相信自己父亲会受伤,因为她从来就没见过他受伤。

  名震天下的影子怎么可能会受伤呢?少女一直如此深信著。

  但是过去不会,不代表将来不会。

  影子靠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时,像是拨云见日般,他一直模糊不清的身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正因如此,黑猫才能够发现自己父亲此时惨况。他不但衣衫烂褛、满身是伤,甚至痛苦地还捂住腹部。

  少女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怎么可能?黑猫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但是当她揉了揉眼睛后,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就知道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不由得她不信。

  “爹爹,你还好吗?”

  黑猫一扶住影子,他便立刻弯身,沉闷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声音回响不止。

  他最终咳出血来。

  “爹爹!”

  黑猫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拦下影子所呕出的血。掌心传来既温热又湿润的触感,让她担心不已。

  可是她对此无能为力,只能温柔地替自己父亲抚背顺气。

  影子似乎受伤不轻,他咳了许久。

  不久,见影子的咳嗽渐趋平缓,黑猫马上关照地问:

  “爹爹,你还好吗?”

  影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凌乱而躁动的气息。他轻轻推开黑猫,站直身体。

  “我没事。”

  “爹爹,宫靖真有这么难缠吗?”

  望向宫靖一直捂住的地方,黑猫皱眉问道。

  在她离开宫家前,曾经目睹了自己父亲被宫靖一拳击中。她猜测就是那一拳把他弄得如此狼狈。

  结果,影子摇了摇头。

  “不是‘镇国枪’。

  “咦?”

  竟然不是吗?黑猫眨了眨眼睛。

  “是‘天灾’。”

  “雪麒麟?”

  影子点了点头,随即移开手掌,原本被遮掩住的伤口顿时映入黑猫眼里。

  嘶──!黑猫瞪大眼睛,倒抽了口气。

  “这、这……”

  影子的右腹处被挖去一块,出现半个拳头大的缺失。血肉模糊的伤口边缘呈碳黑色,像是被火烧过般,隐隐溢出异样的香味。

  “这得快点包扎才行!”

  恍神后,黑猫连忙撕去一边袖子,替影子包扎起来。或许是触及伤口的缘故吧,影子闷哼了一声。

  “我大意了,雪麒麟的法术比想像中还要强。单从实力来看,她已经很接近宗师了。”

  像是陈述著事不关己的事情般,影子漠无感情地淡淡诉说著。

  “这次算是把她得罪透了,没想到她真的敢闯宫家。”

  影子对黑猫投以不容置疑的眼神。

  “以后见著她,马上调头走。你要记住──她不讲道理。”

  听见自己父亲的话,黑猫动作一顿。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要接下这单子呢?”

  如果一开始就拒绝对方,自己父亲不会受伤,影门也用不著得罪天璇宫。明明需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为何爹爹还要执意接受呢?黑猫百思不得其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影子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很少表露感情的他难得地语气苦涩。

  “朝廷对武林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而西域对华朝频频试探,北国近年大力发展军事,似乎有掀起兵戈的打算。天下动乱在即,爹也得为影门打算,找个厚实的靠山。否则天下一旦大乱,我们影门绝对难逃一劫。”

  影子叹了口气。

  满溢著难以言喻感情的双眼,倒映出天上的一轮残月。

  “我们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

  黑猫终于明白过来了。

  影门不讲道义,一直以来以提供暗杀服务为生,多年来杀人无数,早就得罪了各种势力。他们之所以能够存在,纯粹是因为有人需要他们。当他们失去存在意义后,一定会成为被人率先剪除的目标。

  在充满纷争的乱世中,影门的力量让人忌惮。

  如果无法将影门把握在手中,那么很可能下一个遭到暗杀命丧黄泉就会是自己。这种不安感是致命的,最终促使人们会想尽办法得到影门,或是将之剪除。

  ──所以爹爹才会特意向那个人示好吧?毕竟谁都不想在乱世中消亡,但是若果要成为某个人或是势力手中的利刃,就得寻找足够强大的人选。

  而论强大,似乎再没有比“华朝皇帝”更为强大的存在了。

  “黑猫,我们得走了。”

  影子望向黑猫脚边的麻包袋。

  “我们拐走宫天晴,雪麒麟恐怕得发疯了。要是被她抓住尾巴,我跟你都不会好过。”

  黑猫纷飞的思绪,因为影子的话而重新凝聚。黑猫回应说“我知道了”,随即手脚俐落地完成包扎工作。

  “我们去哪里?”

  “城郊。会有人在哪里接应我们。”

  得到答案后,黑猫抱起麻包袋,跟著影子走进黑暗之中。

  *

  “雪小姐,请喝茶。”

  一杯冒著缕缕烟丝的热茶被侍女恭敬地端到雪麒麟旁边的小几上。

  “麻烦你了”

  略显失魂落魄的雪麒麟强打起精神,但仍然面色难看,朝侍女道谢说。侍女回答了一句“雪小姐客气了。”便退到一旁。

  雪麒麟现在正身处于宫靖书房。

  墙壁上挂满了字画,房间深处有一座裝飾得相當華麗的平台,上面的架子架著一把闪烁著隐晦锋芒的长枪。

  它像是被供奉起来般,散发著一种神秘的气息。

  枪头比一般长枪要大,通体由某种银色的金属铸造而成,却意地外没有给人寒芒毕露的感觉。

  ──镇国枪“贯北”。

  一度引起她的兴趣,备受传颂的兵器就在眼前,雪麒麟却提不起劲观摩触摸一番。她现在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只是一心在等宫靖的消息。

  自宫天晴被人拐走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有多了。虽然宫靖已经发派人手四处寻找,甚至拜托了罗轰和镇国卫出手帮忙,但是至今仍然没有任何发现,让雪麒麟相当烦躁。

  “影门那班混帐!”

  雪麒麟愠怒地破口大骂。

  她曾经一度想要自己亲自宫天晴的下落,可是宫靖想却以“帝都的势力盘根错节,雪姑娘人生地不熟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很可能会影响我们的行动。”这么一句话说服了她,最终让她打消念头,留在宫府等候消息。

  可是──

  “呐,宫老爷子人呢?”

  雪麒麟快要待不下去了。由不安和担心交织而成的焦虑感快要将她击垮,直教她喘不过气。

  正因为如此,她的语气有点重了,吓得侍女全身发抖。

  “奴、奴婢不清楚。”

  眼见对方一脸惊吓的模样,雪麒麟察觉到自己是在迁怒对方。她尽量压抑内心的情感,放柔声线地问道:

  “你可以帮我去找找宫老爷子吗?

  雪麒麟的请求让侍女面露难色。她紧紧地抓住裙摆,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奴婢……奴婢不清楚太老爷在哪里……”

  侍女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雪麒麟差点没有听见。

  该不会是宫老爷子不想见我吧?雪麒麟不禁怀疑,在她胃里不断翻滚的烦躁情感,因为这个怀疑而泄漏出来。

  “不清楚!我不是让你去找吗!”

  雪麒麟狠狠地瞪向对方,咆哮出声。侍女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露出相当害怕的表情。

  “奴、奴婢我……”

  结果话还没说完,侍女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的眼泪宛如一盘冷水,浇在雪麒麟的头上。

  雪麒麟措手不及,感觉有点狼狈。

  雪麒麟啊……你这是怎么了呢?你就算对一个侍女大发脾气也于事无补的呐……雪麒麟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同时压下不断试图左右自己的烦躁、不安和怒气。

  她叹了口气。

  “那个……对不起啦。”

  侍女似乎有点意外雪麒麟竟然会向自己道歉,呆滞地眨巴著眼睛,不过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滑下。

  眼见对方被自己吓成这样,雪麒麟从椅子上起身,径自走向侍女。侍女有点畏缩地后退了一步。

  “吓到你真的对不起,拿去用咩……”

  雪麒麟从暗袋里掏出贴身手帕,递给侍女抹泪。

  “这……”

  侍女迟疑了瞬间,然后摇了摇头。

  “奴婢不配。”

  “哎,烦死人了!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雪麒麟态度强硬,粗鲁地将手帕塞给对方,也不管侍女如何反应。

  既然她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如果自己还拒绝那就太不识趣了──大概是这么想的吧,侍女战战兢兢地把手帕收下。尽管喝此,她最后还是抬手用袖子拭泪,没有用雪麒麟的手帕。

  都是石头脑袋呀!雪麒麟翻了翻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算准了时机,宫靖这时推门走进房间。当他的视线落在哭得梨花带雨的侍女身上后,立刻露出愕然的表情。

  “雪姑娘,发生什么了吗?”

  宫靖转动脖子,望向雪麒麟。

  “如果老朽家丫环有所得罪,还请多多见谅。”

  “没事啦!”雪麒麟摆了摆手,“只是我乱发脾气罢了。”

  “这样吗……”

  宫靖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他肯定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雪麒麟乱发脾气波及自己的侍女。

  “你先退下吧。”

  宫靖让侍女先行离开,侍女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她把手帕还给雪麒麟后,快步离开了房间,还把书房的门好好地关上了。

  我真有这么吓人吗?雪麒麟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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