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深蓝色的天空出现中一道道流星白光,医师坛的平台上，巨大的透明石碑折射出大量光斑，覆盖了小半个广场。
随着流星在空中的运动,广场上的光斑也游动起来。
若不是现场众人都一副虔诚的样子，孟溪真要有一种被水晶灯球覆盖的错觉了。
咳咳，回到正题，孟溪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许愿，这应该是沙民的民俗之一。
不过此时的重点不是民俗本身,重点是异世界的沙民和蓝星世界的人们有种同样的“对流星许愿”的民俗。
这会是巧合吗？
在蓝星世界“对流星许愿”的民俗起源说法很多，有观点认为，这是一种多地民众见到流星这一日常生活中的罕见现象时，产生了自己运气不凡的想象。所以各地的传说大致围绕运气,分为乐观和悲观两种类型。
乐观的人觉得，这么少见的事情都被我碰见了,我肯定很好运,然后延伸到我期望的事肯定会实现。
而悲观的人会觉得，这么少见的事都被我碰见,肯定是要倒霉了,然后延伸出扫把星之类的观念。
这样不同的想法，在不同的地区被人接受,然后流传下来。
会不会在异世界，这个民俗也是如此起源的呢？
因为这里也有流星,流星也很罕见，那人遇见罕见的事,就会对自己的运气进行评估，从而做出一个乐观或者悲观的预期，然后通过社群流传,传承出这么一种“对流星许愿”的民俗来。
这感觉就像是相似的环境，筛选出相似的物种，相似的生态位，催生相似的生理机能。
所以相似的自然现象，带来相似的意象，相似的民俗。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蓝星世界“对流行许愿”的起源还有很多，有些跟神话故事有关的，比如北欧神话说奥丁投出永恒之枪冈格尼尔，一旦投出必定击中目标，由此引出“誓言必达，许愿成真”的说法。
若是按这个起源考虑，就不好说是巧合了，除非追溯一下神话起源的自然现象。
总之，是不是巧合，尚且无法确定。
孟溪的任务也不是给这些现象下定论，她最多在报告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提供给工作组的同事们参考，真要研究，还要看专业对口的同事们。
孟溪在心中记录下这些，眼前的超凡洗礼也进入了尾声。
空中的流星雨即将结束，转动的光斑越来越少直至消失，医师石碑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变回了那块在阳光下透亮的冰雕般的巨石。
医师坛的金字塔台上，受洗者一个个睁开眼睛，抬起了头，她们还保持着医师修行的姿势，等待最后的仪式宣告。
很快，一位黄袍卫士走上金字塔，对着这些受洗的青少年，做出同样的姿势回应，双小臂交叠，手心放前胸。
然后他念了一段祝词，祝贺受洗者加入医师的队伍，期待他们未来的精进和为沙民做出贡献。
医师和剑圣一样，沙罗的超凡者都很强调社会责任感。
沙罗愿意花资源培养超凡者，也希望超凡者承担社会义务，回馈全体沙民。
仪式宣告完成，正常洗礼仪式到此结束。
台上的青少年终于放松下来，脸上的喜悦和激动按耐不住，快步下台跑向自己的家人和父母。
家长们也是心情激动，满眼都是孩子成才了的满足。
旁边来观礼的亲朋好友则是对这些家庭表示祝贺，当然偶尔也有一两个脸色阴阳怪气，看不得别人好的。
这场面，简直就像孩子拿了录取通知书。
孟溪穿过热闹的人群，去往医师贝尔和小姑娘麦尔身边。
“恭喜！”
孟溪学着沙民的用语，向麦尔表示恭喜。
贝尔和麦尔的人缘很不错，到现场来观礼的朋友很多，不光是冲着贝尔，许多人还是奔着麦尔来的，这说明麦尔的父母也交际广泛。
只是不知道这对父母为什么缺席了孩子的重要场合。
等人群差不多散开，孟溪也离开了广场。
她没有太过直接，在这个场合去探听夜间仪式的情况。
刚才听别人的祝贺和攀谈，孟溪得知了医师贝尔下午还有工作，所以孟溪准备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在别的地方找点事情做做，最后再去兽栏附近转悠，等医师贝尔回家，她再登门拜访。
这样更自然些。
告别了贝尔和麦尔，孟溪站在广场边缘的高地上，在这里她能同时望见医师石碑和剑圣石碑。
她想起工作组那边的“伪造石碑”计划，不知道超凡项目的志愿者们，在假石碑的训练中有没有什么进展。
自己手上有了一份节点人对沙罗剑圣的修行报告，送回去应该会有所帮助吧。
离开东郊广场，孟溪返回港口区，这次她去了港口区的沙罗基地。
之前她记得，在这里的雇佣看板上有不少猎物求购的信息，一些市场上不太常见的猎物，有需求的人会来沙罗基地单独求购。价格自然比市场要高许多。
孟溪来这，一方面是为了找个可以掩护身份的赚钱路子，一方面也是想为今天的后续工作做准备。
昨晚那场闪电飞升教袭击运输车队的事让她印象深刻，袭击现场她还用无人机做了标记，今天下午她准备去一趟看看。
等到拜访过医师贝尔，她就打算去东部平原，调查一下袭击现场。
为什么不今天早点，或者昨天半夜就去呢？
因为太早了，袭击刚过，沙罗一定会派人打扫战场。她宁可少发现一些线索，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奇怪。
不说暴露身份，突然出现在现场，被当作闪电教徒抓起来也够她麻烦的。
孟溪看了看各种告示板，结合自己市场调查时收集的诸多猎物的分布信息，筛选出了一些值得一抓的品种和求购告示。
去东部平原调查昨夜的袭击现场时，她可以用这些任务做掩护。
虽说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沙罗拥有类似情报和安全的部门，未必会有专门机构针对孟溪这类型的渗透行为，但是，就算是跟空气斗智斗勇，也好过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漏出马脚。
小心驶得万年船。
看好了信息，孟溪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有人来贴了一批新的告示，和孟溪看的那些板子不同，这块板子很新，配色也不是原木，而是专门被刷成了金属一样的银灰色。
这也是一块交易板？
孟溪好奇去看了看，因为她发现围观这块板的人明显比那些普通面板的更多，其中不少是像她这样来看热闹的。
这很容易分辨，那些不仔细看告示内容，动不动和旁人议论扯皮，很明显就不是冲着板上内容来的。
能吸引这么多人看热闹，说明即便是对这些基地的老油条来说，银色看板是个新东西。
看面板上的具体告示，孟溪大致扫了一眼，很快明白了这块银灰色板子和其他板的区别。
这是一面为节点人相关需求专门设立的板子。
上面不论是求购求租，还是寻人寻物，发布人，目标物，或者目的地，总要有一项和节点人有关。
孟溪甚至看到了有人求租节点人会员，啊不是，求租节点人商会入场资格。
代买情报、代发电报、二手情报和拼发电报等等。
看着上面的各种提成价格，孟溪觉得自己兜里沉甸甸的节点人定位终端，含金量顿时又高了几分。
节点人也是够佛系的，对这方面也不做限制。
自己去节点人商会的次数还是少，没准多去几次，她就看到很多人在拼会员一起用商会功能了。
从案板价格来看，节点人会员数量应该不多，孟溪推测节点人自身应该不参与这种交易，只有拥有“朋友”身份的普通沙民，才会出租资格。
所以数量上有限，这还算个稀缺资源。
用这个赚外快倒是不错。
继续看告示，孟溪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消息。
寻人的告示里，不光有节点人寻找各种交易伙伴的内容，竟然还有一些寻找失踪节点人的告示。
告示发布人是节点人商会，向全民征集失踪节点人的线索。
之前不是说，节点人在沙罗势力内受到保护么。
而且商队通常都带着保镖。
当然，受保护和带保镖这种行为，本身也意味着安全存在一定的威胁，所以会有遇害可能。
但是孟溪奇怪的是，带有节点人保镖的队伍，会轻易“失踪”吗？
节点人也许会受到一些特殊势力或者自然现象的伤害，但是“失踪”，往往意味着没有进行联络，就遇害了。
节点人保镖，可是拥有远程通讯和精确定位能力的。
有他们跟着的商队，商队的通讯一旦中断，应该被定义成“遇害”，直接请沙罗介入调查才对。
怎么会被定成“失踪”，向普通民众和自由佣兵征集线索。普通人的线索再精确，也不会比节点人的定位准。
也许节点人的通讯也不是那么容易保持的？
又或者沙罗已经查过但是查不出线索？这已经是最后的调查步骤？
这也算是有用的社会信息，孟溪一一记录下来，准备写进观察报告里。
离开港口区基地，孟溪找了家烧烤摊吃了点东西。
算是下午茶吧，毕竟午餐她没好好吃，后续的事情比较多，她得先垫垫肚子。
吃过东西之后，孟溪去往兽栏，在那消磨一会时间。
她要问一问租用各种驮兽的价格，看一看驮兽牛牛怎么样了，然后再去拜访医师贝尔。
下午时分，孟溪抵达兽栏，走过下坡的小路，来到兽栏大农场的围栏边上。
也许是今天下午比较凉快，兽栏的许多驮兽都处于相对自由的状态，在围栏内部的大草场自由漫步，这里吃一吃，那里走一走。
孟溪和搬草料的大姐问了问兽栏的租赁价格，对方给她指路了入口大屋前的看板。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孟溪意外见到了驮兽牛牛。
对方正被一个小哥领着，从坡上走向兽栏。
这是又出任务了？
不过这一次，驮兽牛牛看起来有些蔫头耷脑的，非常没有精神。
孟溪观察了一下对方的体态，应该没有受伤，皮肤和毛色很光泽，肌肉和脂肪也比较饱满，健康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这是受什么精神打击了？
孟溪和小哥打了个招呼，问了问情况，顺便摸了摸牛牛的脑袋。
小哥看孟溪和牛牛还算亲近，就知道是一起出过任务的，于是也没隐瞒，把牛牛的情况告诉了孟溪。
“非常奇怪，那支商队丢下牛牛自己走了……”
原来昨天下午，有一支商队租用了牛牛向东北方的沙流罗城前进，在出行一天以后，商队的人放弃了货物和驮兽，自己不知道跑哪去了。
然后是驮兽牛牛领着其他几只驮兽，自行返回了红砂镇。
“还有这么怪的事？”
孟溪试探了一句。
“是的，很久没见过这种事了。”
小哥说着。看来这种事出现的频率的确很低。
“而且还是一支节点人商队，和上面交代起来很麻烦。”
“牛牛都被领袖带去问话了。”
小哥摇头。
孟溪捕捉重点，节点人商队？抛弃驮兽和货物自己跑没影了？
这莫非就是节点人公告所谓的“失踪”。
另外，沙罗领袖这么厉害，还能给驮兽问话么。莫不是剑圣泰罗回来了。
早先和节点人保镖接触的时候，对方倒是有能力听懂驮兽表达的意思。
或许沙罗领袖问话时，有节点人在旁翻译吧。说起来节点人失踪的事，节点人会跟进调查也是很合理的。
就是不知道牛牛没精神，是因为问话问的，还是在节点人失踪的时候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当然也可能是出于“职业素养”导致的失落，就好像大家说好了去取经，半道师父跑了，把白龙马扔下了。
白龙马恐怕也会困惑。
这凡间太繁华，为师不去西天了。
孟溪晃晃脑袋，驱散稀奇古怪的想法。
安慰了牛牛几句，也不知对方听不听得懂，孟溪又给牛牛讲了几句剑圣修行的细节，给牛牛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招好像有效果，牛牛的精神好了不少，眼睛又开始看南边东郊广场的剑圣坛。
小哥看得一愣一愣的。
驮兽的心情也会影响身体状态，他本来还怕牛牛因此体质下降或者生病，现在有了排解情绪的办法，他也想要试试。
“要不我和老大说一下，带牛牛去剑圣坛看看。”
打定了主意，小哥快步往兽栏赶。
“谢谢啊！”
“没事。”
告别兽栏，孟溪看时间差不多，可以去拜访医师贝尔了。
“贝尔医师，你在家吗？”
孟溪走过北边的岔路，从兽栏溜达到医师贝尔的园子，向园子里喊话。
话音刚落，贝尔医师就从内院迎了出来，小跑的麦尔没有出现。
“麦尔她以后要进医师会学习，学徒有很多知识要记。”
听贝尔的讲解，普通人经历医师洗礼后，就要进入沙罗医师会进行两年的学习。
每天上课的时间大概是半个白天，上三天课休息一天。
“所以我得去基地再招个人，帮我照顾院子。”
贝尔说这话，孟溪心想要不我来？
可惜现在的主要工作还需要孟溪保持自由活动，长期的定点工作虽然能增进和贝尔的关系，但是对其他工作进度的影响会比较大。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的话题。
孟溪顺着医师学习的内容，和贝尔聊到了医师仪式。
“你也注意到那个圆盘了？”
“是的，您觉得它会是初代超凡者大人吗？”
孟溪用这个流传较广的说法作为切入点。
“我，我也希望它是。”
“不过现实可能没有那么乐观。”
医师贝尔摇头。
作为和生老病死频频打交道的超凡者，医师们大多没那么浪漫。
“我认为那圆盘和闪电石碑有关。”
医师贝尔很直接。
“那圆盘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就在沙流罗城，在夜间仪式的现场。”
原来医师贝尔在沙流罗城的时候，经常参与夜间仪式。
他虽然不是黄袍卫士那样作为仪式的直接主导者，但是作为医师会成员，他会经常在近处旁观。
所以节点人的采访没有采访到贝尔。
“我们在第一次发现圆盘出现的时候，同一天晚上，沙流罗城北的哨岗，在荒野发现了闪电石碑被人激活。”
“虽然时间先后有些偏差，但我觉得这不是偶然。”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闪电教派的势力已经被咱们摧毁，在沙罗境内，他们的据点已经完了，残党也被扫荡。”
“不用担心他们会继续做乱。”
原来如此。
贝尔能大方的说出这些，看来是沙罗上层已经想好了，要对沙民公开这些信息了。
节点人的情报也不算错误，毕竟他们采访的是刚发现时的看法，那时候的沙罗只是怀疑闪电教徒，还没有明确将对方和发光圆盘联系到一起。
而后续的调查进展，节点人可能就不关心了，也可能是对孟溪购买的情报来说，夜间仪式并没有跟进调查的必要。
她买的毕竟不是“发光圆盘”情报，而是剑圣修行汇总。
孟溪猜测搬运医师石碑，很可能就是清剿闪电教徒的最后一步，因为她当时用无人机看到了一些车辆和人员的遮光处理。
整个护送很像是一个诱饵，引出闪电教徒最后的力量。
不知道沙罗在后续的调查中，有没有明确闪电石碑和发光圆盘的关联，或者说，沙罗已经得到闪电石碑了吗？
孟溪很是好奇。
不过这些问题就没法直接问了。
接下来孟溪开始谈“正事”，她用最后的一点经费，从医师贝尔这里又买了一些沙罗莲的干花。
口头理由是送朋友，实际上是作为样本送回蓝星世界。
她还问了一些关于繁育方式的情况，也一并形成报告送回去。
可惜的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从医师贝尔这里购买种子或者分枝。
想要在蓝星繁育，她得去野外找一些活体的沙罗莲植株。
这东西在荒野并不好找。
孟溪只能打听了一下沙罗莲的生长环境和既往发现地，期待自己能够早些在野外碰上。
那个防脱药膏还是挺厉害的，开发一下没有坏处。
买完了干花，孟溪回了一趟旅店，放下那些今天收集的样本，收拾了一下装备。
接下来她要出城，以寻找猎物的名义，去查一查昨晚发生袭击事件的现场。
看一下闪电骷髅和短袍剑圣的交战地，还有更东边的车队和闪电教徒的交战地。
她要看看战场被打扫了什么，留下了什么，从而对未来的状况做一些判断。
如果沙罗认为，引发发光圆盘现象的是闪电教徒们，那现在教徒组织被清剿，是否也意味着发光圆盘现象不会进一步进展。
也就是说，让工作组临时上调应对级别的事件，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或许等下的调查完成，孟溪的任务可以重新回到“立足红砂镇”的原计划上来。
希望事实真如沙罗掌握。
孟溪背好行囊和武器装备，离开港口区向东，穿过东郊广场，向更东方的荒野走去。
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光线也不再刺眼。
孟溪不会去得太远，她计划在夜晚赶回来。等回到旅馆还要写报告，记录夜间仪式。
所以她今天只会亲自到昨夜剑圣遇袭的位置，更远些的地方，她还是要用无人机去查看。
刚出城的时候，孟溪还在大路上行动，她搭了一个商队的顺风车，节省了不少时间，然后在大路的一条岔路口下车，准备向东偏北方向徒步前进。
这样搭车狩猎的行为在猎人群体中并不罕见，以至于商队的老板还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返程，时间差不多的话还能回来接她。
孟溪谢绝了老板的好意，只说自己也不确定，顺利的话今晚就回，不顺利的话她也带好了露营装备。
“露营可得小心，别去得太偏僻。最近的荒野有些古怪的东西。”
“已经有几个采药人失踪了，还有两支节点人商队。”
“那些铁皮脑壳会失踪，真是闻所未闻……”
孟溪谢过老板的提醒，和这支村镇间的小商队道别。
她其实也考虑过安全性，中午在基地看板的失踪事件被她放在了心上，所以这次外出调查她不打算离大路太远。
这条沙罗平整过的土路连接着红砂镇和东边的几个小村镇，虽然和蓝星世界的公路比不了，但是跟荒野相比，这里算得上人味十足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车马驮兽的队伍经过。
只要把活动范围定在大路上能远远望见的区域，她就可以在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多一个获得帮助的途径。
在这个范围，刚好有一处地势稍高的小丘，孟溪就把目的地定在了那里。
她可以在小丘顶上用鸟人视觉观察昨夜超凡者交锋的现场，同时还能保证有突发状况时迅速找到退路。
也就是到后边用无人机调查东部百人战场的时候，可能要多消耗几个基站，延长一些回收时间。
但是多费的这点功夫和安全性相比，实在没什么。
荒野作业，安全第一。
孟溪走上小路，赶到了土丘丘顶。
她刚站上这里，就见到了昨夜闪电在大地上留下的焦黑痕迹。
土丘的东北方向，地面上一片狼藉。
那里原本是一片绿洲的边缘地带，此时草地几乎一片焦黑，大树也被闪电劈倒了好几棵，还有一些矮小的灌木，躲过了闪电和烈火，却没躲过车队的碾压。
看起来，这片战场并没有被打扫过。
或者说昨晚车队和那位短袍剑圣会和的时候，就已经把现场该收拾的收拾走了。
这里不是大部队交战的地方，除了超凡者的交手，和车队的车痕，并没有留下太多人类的踪迹。
孟溪很快就确定了昨夜医师石碑的位置。
这些被烈火烧黑的草地里，有一块仍然保持着土黄色的方形区域，在一片焦黑中边缘清晰，很是显眼。
那里应该就是被医师石碑压住的地方，没有被闪电和烈火烧着。
孟溪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不知是医师石碑比较重，还是那里的土质比较松软。
被医师石碑压住的那块区域，留下了一个明显下沉的凹痕。
距离还远，不好估计深度，但是至少达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少说也有十几公分。
孟溪和后边的车痕比较了一下，判断土质并没有太松软。
因为那些载满沙罗队员的装甲车，也没有在土地上留下太深的痕迹。
那石碑留下这么深的痕迹，说明什么？
超凡石碑特别重？
看昨晚几人搬运上车的样子，孟溪否定这个想法，石碑没重到这个地步。
也许石碑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凹坑。
昨晚观看交战的时候，孟溪没见到石碑是如何出现的，她见到的时候，剑圣和骷髅已经在围绕石碑交手了。
现在孟溪在周围只看见一条搬运石碑的痕迹，痕迹位置和她昨晚用无人机观察的车队装载石碑的位置一致。
这说明只有搬走石碑的痕迹，没有带来石碑的痕迹。
莫非真是出于某种原因，石碑被人弄到了空中，又从空中落在了这个位置，然后留下了一个凹坑。
这坑平平整整的，看起来还是垂直落下四平八稳。
或许石碑的质量分布还挺均匀，重心就在它的几何中心上，而且落下时它也没有受什么外力干扰。
闪电骷髅会飞，剑圣能隔空发力，双方又是以石碑为目标展开争夺。
只要他们注意到石碑从空中落下，没理由不进行干扰。
所以，可能在石碑落下的那一刻，双方都还没注意到？
又或者双方正忙于别的对抗，没有和石碑出现在一起？
都有可能。
孟溪一边拍摄，一边记录自己对现场痕迹的看法。
差不多这时候，无人机也爬到了东部的护送车队和闪电教徒集中交战的战场。
那里应该是沙罗重点清扫的地方。
孟溪调整无人机进入隐蔽位置，查看前方画面。
今早报告后，装备组的同事送来了另一款无人机，机体对红砂镇周围环境做了专门的改装，不论是迷彩还是性能，都做了对应调整。
孟溪用起来还是很顺手的。
无人机现在位置很好，广角镜头里直接呈现了整个交战现场的面貌。
这里也有许多火烧和电击的痕迹，不过比起超凡者交战区域，电击没有那么夸张。
大概是用的小型装备，就像孟溪在女教徒记忆里看到的那些。
这的确是数百人交战的规模，操场那么大的平原空间里，分布着许许多多残破装备和服饰碎片。
一些毁坏的路障，烧断的树干，裂开的防护栏等等。
看起来那些有价值的金属碎片类的东西都被回收了。
留下来的要么是碎得很厉害的，要么是不值钱的。
孟溪比对昨晚拍摄的画面，打扫前和打扫后，许多残破装备和尸体都没了，但是对应的痕迹还留下了许多。
孟溪一个个比对，寻找有价值的线索。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东西。
在战场边缘的位置，孟溪发现了一截被土块掩埋了的金属零件。
看起来是打扫战场时遗漏的部分，和周围的灰色碎布条，杂草根缠在一起，若不是此时夕阳的角度，让金属反射了光，孟溪也未必会注意到它。
而当孟溪翻开这块零件，清理掉土块和草根，重看它的结构时，孟溪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小钳子一样的金属零件只要牵动下方的金属杆，它就能顺滑地一开一合。
这，好像是节点人的一只手。
昨天拍摄车队的时候，她并没有在车队里见到节点人成员。
而且她也没听过节点人会参与沙罗的军事行动。
这是沙罗针对闪电教徒的行动。
战地现场为什么会有节点人的断肢？
是被意外卷入战场的吗？
又或者是另外一个可能。
在闪电教徒之中，有节点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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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流星在空中的运动,广场上的光斑也游动起来。
若不是现场众人都一副虔诚的样子，孟溪真要有一种被水晶灯球覆盖的错觉了。
咳咳，回到正题，孟溪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许愿，这应该是沙民的民俗之一。
不过此时的重点不是民俗本身,重点是异世界的沙民和蓝星世界的人们有种同样的“对流星许愿”的民俗。
这会是巧合吗？
在蓝星世界“对流星许愿”的民俗起源说法很多，有观点认为，这是一种多地民众见到流星这一日常生活中的罕见现象时，产生了自己运气不凡的想象。所以各地的传说大致围绕运气,分为乐观和悲观两种类型。
乐观的人觉得，这么少见的事情都被我碰见了,我肯定很好运,然后延伸到我期望的事肯定会实现。
而悲观的人会觉得，这么少见的事都被我碰见,肯定是要倒霉了,然后延伸出扫把星之类的观念。
这样不同的想法，在不同的地区被人接受,然后流传下来。
会不会在异世界，这个民俗也是如此起源的呢？
因为这里也有流星,流星也很罕见，那人遇见罕见的事,就会对自己的运气进行评估，从而做出一个乐观或者悲观的预期，然后通过社群流传,传承出这么一种“对流星许愿”的民俗来。
这感觉就像是相似的环境，筛选出相似的物种，相似的生态位，催生相似的生理机能。
所以相似的自然现象，带来相似的意象，相似的民俗。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蓝星世界“对流行许愿”的起源还有很多，有些跟神话故事有关的，比如北欧神话说奥丁投出永恒之枪冈格尼尔，一旦投出必定击中目标，由此引出“誓言必达，许愿成真”的说法。
若是按这个起源考虑，就不好说是巧合了，除非追溯一下神话起源的自然现象。
总之，是不是巧合，尚且无法确定。
孟溪的任务也不是给这些现象下定论，她最多在报告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提供给工作组的同事们参考，真要研究，还要看专业对口的同事们。
孟溪在心中记录下这些，眼前的超凡洗礼也进入了尾声。
空中的流星雨即将结束，转动的光斑越来越少直至消失，医师石碑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变回了那块在阳光下透亮的冰雕般的巨石。
医师坛的金字塔台上，受洗者一个个睁开眼睛，抬起了头，她们还保持着医师修行的姿势，等待最后的仪式宣告。
很快，一位黄袍卫士走上金字塔，对着这些受洗的青少年，做出同样的姿势回应，双小臂交叠，手心放前胸。
然后他念了一段祝词，祝贺受洗者加入医师的队伍，期待他们未来的精进和为沙民做出贡献。
医师和剑圣一样，沙罗的超凡者都很强调社会责任感。
沙罗愿意花资源培养超凡者，也希望超凡者承担社会义务，回馈全体沙民。
仪式宣告完成，正常洗礼仪式到此结束。
台上的青少年终于放松下来，脸上的喜悦和激动按耐不住，快步下台跑向自己的家人和父母。
家长们也是心情激动，满眼都是孩子成才了的满足。
旁边来观礼的亲朋好友则是对这些家庭表示祝贺，当然偶尔也有一两个脸色阴阳怪气，看不得别人好的。
这场面，简直就像孩子拿了录取通知书。
孟溪穿过热闹的人群，去往医师贝尔和小姑娘麦尔身边。
“恭喜！”
孟溪学着沙民的用语，向麦尔表示恭喜。
贝尔和麦尔的人缘很不错，到现场来观礼的朋友很多，不光是冲着贝尔，许多人还是奔着麦尔来的，这说明麦尔的父母也交际广泛。
只是不知道这对父母为什么缺席了孩子的重要场合。
等人群差不多散开，孟溪也离开了广场。
她没有太过直接，在这个场合去探听夜间仪式的情况。
刚才听别人的祝贺和攀谈，孟溪得知了医师贝尔下午还有工作，所以孟溪准备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在别的地方找点事情做做，最后再去兽栏附近转悠，等医师贝尔回家，她再登门拜访。
这样更自然些。
告别了贝尔和麦尔，孟溪站在广场边缘的高地上，在这里她能同时望见医师石碑和剑圣石碑。
她想起工作组那边的“伪造石碑”计划，不知道超凡项目的志愿者们，在假石碑的训练中有没有什么进展。
自己手上有了一份节点人对沙罗剑圣的修行报告，送回去应该会有所帮助吧。
离开东郊广场，孟溪返回港口区，这次她去了港口区的沙罗基地。
之前她记得，在这里的雇佣看板上有不少猎物求购的信息，一些市场上不太常见的猎物，有需求的人会来沙罗基地单独求购。价格自然比市场要高许多。
孟溪来这，一方面是为了找个可以掩护身份的赚钱路子，一方面也是想为今天的后续工作做准备。
昨晚那场闪电飞升教袭击运输车队的事让她印象深刻，袭击现场她还用无人机做了标记，今天下午她准备去一趟看看。
等到拜访过医师贝尔，她就打算去东部平原，调查一下袭击现场。
为什么不今天早点，或者昨天半夜就去呢？
因为太早了，袭击刚过，沙罗一定会派人打扫战场。她宁可少发现一些线索，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奇怪。
不说暴露身份，突然出现在现场，被当作闪电教徒抓起来也够她麻烦的。
孟溪看了看各种告示板，结合自己市场调查时收集的诸多猎物的分布信息，筛选出了一些值得一抓的品种和求购告示。
去东部平原调查昨夜的袭击现场时，她可以用这些任务做掩护。
虽说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沙罗拥有类似情报和安全的部门，未必会有专门机构针对孟溪这类型的渗透行为，但是，就算是跟空气斗智斗勇，也好过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漏出马脚。
小心驶得万年船。
看好了信息，孟溪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有人来贴了一批新的告示，和孟溪看的那些板子不同，这块板子很新，配色也不是原木，而是专门被刷成了金属一样的银灰色。
这也是一块交易板？
孟溪好奇去看了看，因为她发现围观这块板的人明显比那些普通面板的更多，其中不少是像她这样来看热闹的。
这很容易分辨，那些不仔细看告示内容，动不动和旁人议论扯皮，很明显就不是冲着板上内容来的。
能吸引这么多人看热闹，说明即便是对这些基地的老油条来说，银色看板是个新东西。
看面板上的具体告示，孟溪大致扫了一眼，很快明白了这块银灰色板子和其他板的区别。
这是一面为节点人相关需求专门设立的板子。
上面不论是求购求租，还是寻人寻物，发布人，目标物，或者目的地，总要有一项和节点人有关。
孟溪甚至看到了有人求租节点人会员，啊不是，求租节点人商会入场资格。
代买情报、代发电报、二手情报和拼发电报等等。
看着上面的各种提成价格，孟溪觉得自己兜里沉甸甸的节点人定位终端，含金量顿时又高了几分。
节点人也是够佛系的，对这方面也不做限制。
自己去节点人商会的次数还是少，没准多去几次，她就看到很多人在拼会员一起用商会功能了。
从案板价格来看，节点人会员数量应该不多，孟溪推测节点人自身应该不参与这种交易，只有拥有“朋友”身份的普通沙民，才会出租资格。
所以数量上有限，这还算个稀缺资源。
用这个赚外快倒是不错。
继续看告示，孟溪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消息。
寻人的告示里，不光有节点人寻找各种交易伙伴的内容，竟然还有一些寻找失踪节点人的告示。
告示发布人是节点人商会，向全民征集失踪节点人的线索。
之前不是说，节点人在沙罗势力内受到保护么。
而且商队通常都带着保镖。
当然，受保护和带保镖这种行为，本身也意味着安全存在一定的威胁，所以会有遇害可能。
但是孟溪奇怪的是，带有节点人保镖的队伍，会轻易“失踪”吗？
节点人也许会受到一些特殊势力或者自然现象的伤害，但是“失踪”，往往意味着没有进行联络，就遇害了。
节点人保镖，可是拥有远程通讯和精确定位能力的。
有他们跟着的商队，商队的通讯一旦中断，应该被定义成“遇害”，直接请沙罗介入调查才对。
怎么会被定成“失踪”，向普通民众和自由佣兵征集线索。普通人的线索再精确，也不会比节点人的定位准。
也许节点人的通讯也不是那么容易保持的？
又或者沙罗已经查过但是查不出线索？这已经是最后的调查步骤？
这也算是有用的社会信息，孟溪一一记录下来，准备写进观察报告里。
离开港口区基地，孟溪找了家烧烤摊吃了点东西。
算是下午茶吧，毕竟午餐她没好好吃，后续的事情比较多，她得先垫垫肚子。
吃过东西之后，孟溪去往兽栏，在那消磨一会时间。
她要问一问租用各种驮兽的价格，看一看驮兽牛牛怎么样了，然后再去拜访医师贝尔。
下午时分，孟溪抵达兽栏，走过下坡的小路，来到兽栏大农场的围栏边上。
也许是今天下午比较凉快，兽栏的许多驮兽都处于相对自由的状态，在围栏内部的大草场自由漫步，这里吃一吃，那里走一走。
孟溪和搬草料的大姐问了问兽栏的租赁价格，对方给她指路了入口大屋前的看板。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孟溪意外见到了驮兽牛牛。
对方正被一个小哥领着，从坡上走向兽栏。
这是又出任务了？
不过这一次，驮兽牛牛看起来有些蔫头耷脑的，非常没有精神。
孟溪观察了一下对方的体态，应该没有受伤，皮肤和毛色很光泽，肌肉和脂肪也比较饱满，健康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这是受什么精神打击了？
孟溪和小哥打了个招呼，问了问情况，顺便摸了摸牛牛的脑袋。
小哥看孟溪和牛牛还算亲近，就知道是一起出过任务的，于是也没隐瞒，把牛牛的情况告诉了孟溪。
“非常奇怪，那支商队丢下牛牛自己走了……”
原来昨天下午，有一支商队租用了牛牛向东北方的沙流罗城前进，在出行一天以后，商队的人放弃了货物和驮兽，自己不知道跑哪去了。
然后是驮兽牛牛领着其他几只驮兽，自行返回了红砂镇。
“还有这么怪的事？”
孟溪试探了一句。
“是的，很久没见过这种事了。”
小哥说着。看来这种事出现的频率的确很低。
“而且还是一支节点人商队，和上面交代起来很麻烦。”
“牛牛都被领袖带去问话了。”
小哥摇头。
孟溪捕捉重点，节点人商队？抛弃驮兽和货物自己跑没影了？
这莫非就是节点人公告所谓的“失踪”。
另外，沙罗领袖这么厉害，还能给驮兽问话么。莫不是剑圣泰罗回来了。
早先和节点人保镖接触的时候，对方倒是有能力听懂驮兽表达的意思。
或许沙罗领袖问话时，有节点人在旁翻译吧。说起来节点人失踪的事，节点人会跟进调查也是很合理的。
就是不知道牛牛没精神，是因为问话问的，还是在节点人失踪的时候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当然也可能是出于“职业素养”导致的失落，就好像大家说好了去取经，半道师父跑了，把白龙马扔下了。
白龙马恐怕也会困惑。
这凡间太繁华，为师不去西天了。
孟溪晃晃脑袋，驱散稀奇古怪的想法。
安慰了牛牛几句，也不知对方听不听得懂，孟溪又给牛牛讲了几句剑圣修行的细节，给牛牛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招好像有效果，牛牛的精神好了不少，眼睛又开始看南边东郊广场的剑圣坛。
小哥看得一愣一愣的。
驮兽的心情也会影响身体状态，他本来还怕牛牛因此体质下降或者生病，现在有了排解情绪的办法，他也想要试试。
“要不我和老大说一下，带牛牛去剑圣坛看看。”
打定了主意，小哥快步往兽栏赶。
“谢谢啊！”
“没事。”
告别兽栏，孟溪看时间差不多，可以去拜访医师贝尔了。
“贝尔医师，你在家吗？”
孟溪走过北边的岔路，从兽栏溜达到医师贝尔的园子，向园子里喊话。
话音刚落，贝尔医师就从内院迎了出来，小跑的麦尔没有出现。
“麦尔她以后要进医师会学习，学徒有很多知识要记。”
听贝尔的讲解，普通人经历医师洗礼后，就要进入沙罗医师会进行两年的学习。
每天上课的时间大概是半个白天，上三天课休息一天。
“所以我得去基地再招个人，帮我照顾院子。”
贝尔说这话，孟溪心想要不我来？
可惜现在的主要工作还需要孟溪保持自由活动，长期的定点工作虽然能增进和贝尔的关系，但是对其他工作进度的影响会比较大。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的话题。
孟溪顺着医师学习的内容，和贝尔聊到了医师仪式。
“你也注意到那个圆盘了？”
“是的，您觉得它会是初代超凡者大人吗？”
孟溪用这个流传较广的说法作为切入点。
“我，我也希望它是。”
“不过现实可能没有那么乐观。”
医师贝尔摇头。
作为和生老病死频频打交道的超凡者，医师们大多没那么浪漫。
“我认为那圆盘和闪电石碑有关。”
医师贝尔很直接。
“那圆盘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就在沙流罗城，在夜间仪式的现场。”
原来医师贝尔在沙流罗城的时候，经常参与夜间仪式。
他虽然不是黄袍卫士那样作为仪式的直接主导者，但是作为医师会成员，他会经常在近处旁观。
所以节点人的采访没有采访到贝尔。
“我们在第一次发现圆盘出现的时候，同一天晚上，沙流罗城北的哨岗，在荒野发现了闪电石碑被人激活。”
“虽然时间先后有些偏差，但我觉得这不是偶然。”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闪电教派的势力已经被咱们摧毁，在沙罗境内，他们的据点已经完了，残党也被扫荡。”
“不用担心他们会继续做乱。”
原来如此。
贝尔能大方的说出这些，看来是沙罗上层已经想好了，要对沙民公开这些信息了。
节点人的情报也不算错误，毕竟他们采访的是刚发现时的看法，那时候的沙罗只是怀疑闪电教徒，还没有明确将对方和发光圆盘联系到一起。
而后续的调查进展，节点人可能就不关心了，也可能是对孟溪购买的情报来说，夜间仪式并没有跟进调查的必要。
她买的毕竟不是“发光圆盘”情报，而是剑圣修行汇总。
孟溪猜测搬运医师石碑，很可能就是清剿闪电教徒的最后一步，因为她当时用无人机看到了一些车辆和人员的遮光处理。
整个护送很像是一个诱饵，引出闪电教徒最后的力量。
不知道沙罗在后续的调查中，有没有明确闪电石碑和发光圆盘的关联，或者说，沙罗已经得到闪电石碑了吗？
孟溪很是好奇。
不过这些问题就没法直接问了。
接下来孟溪开始谈“正事”，她用最后的一点经费，从医师贝尔这里又买了一些沙罗莲的干花。
口头理由是送朋友，实际上是作为样本送回蓝星世界。
她还问了一些关于繁育方式的情况，也一并形成报告送回去。
可惜的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从医师贝尔这里购买种子或者分枝。
想要在蓝星繁育，她得去野外找一些活体的沙罗莲植株。
这东西在荒野并不好找。
孟溪只能打听了一下沙罗莲的生长环境和既往发现地，期待自己能够早些在野外碰上。
那个防脱药膏还是挺厉害的，开发一下没有坏处。
买完了干花，孟溪回了一趟旅店，放下那些今天收集的样本，收拾了一下装备。
接下来她要出城，以寻找猎物的名义，去查一查昨晚发生袭击事件的现场。
看一下闪电骷髅和短袍剑圣的交战地，还有更东边的车队和闪电教徒的交战地。
她要看看战场被打扫了什么，留下了什么，从而对未来的状况做一些判断。
如果沙罗认为，引发发光圆盘现象的是闪电教徒们，那现在教徒组织被清剿，是否也意味着发光圆盘现象不会进一步进展。
也就是说，让工作组临时上调应对级别的事件，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或许等下的调查完成，孟溪的任务可以重新回到“立足红砂镇”的原计划上来。
希望事实真如沙罗掌握。
孟溪背好行囊和武器装备，离开港口区向东，穿过东郊广场，向更东方的荒野走去。
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光线也不再刺眼。
孟溪不会去得太远，她计划在夜晚赶回来。等回到旅馆还要写报告，记录夜间仪式。
所以她今天只会亲自到昨夜剑圣遇袭的位置，更远些的地方，她还是要用无人机去查看。
刚出城的时候，孟溪还在大路上行动，她搭了一个商队的顺风车，节省了不少时间，然后在大路的一条岔路口下车，准备向东偏北方向徒步前进。
这样搭车狩猎的行为在猎人群体中并不罕见，以至于商队的老板还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返程，时间差不多的话还能回来接她。
孟溪谢绝了老板的好意，只说自己也不确定，顺利的话今晚就回，不顺利的话她也带好了露营装备。
“露营可得小心，别去得太偏僻。最近的荒野有些古怪的东西。”
“已经有几个采药人失踪了，还有两支节点人商队。”
“那些铁皮脑壳会失踪，真是闻所未闻……”
孟溪谢过老板的提醒，和这支村镇间的小商队道别。
她其实也考虑过安全性，中午在基地看板的失踪事件被她放在了心上，所以这次外出调查她不打算离大路太远。
这条沙罗平整过的土路连接着红砂镇和东边的几个小村镇，虽然和蓝星世界的公路比不了，但是跟荒野相比，这里算得上人味十足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车马驮兽的队伍经过。
只要把活动范围定在大路上能远远望见的区域，她就可以在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多一个获得帮助的途径。
在这个范围，刚好有一处地势稍高的小丘，孟溪就把目的地定在了那里。
她可以在小丘顶上用鸟人视觉观察昨夜超凡者交锋的现场，同时还能保证有突发状况时迅速找到退路。
也就是到后边用无人机调查东部百人战场的时候，可能要多消耗几个基站，延长一些回收时间。
但是多费的这点功夫和安全性相比，实在没什么。
荒野作业，安全第一。
孟溪走上小路，赶到了土丘丘顶。
她刚站上这里，就见到了昨夜闪电在大地上留下的焦黑痕迹。
土丘的东北方向，地面上一片狼藉。
那里原本是一片绿洲的边缘地带，此时草地几乎一片焦黑，大树也被闪电劈倒了好几棵，还有一些矮小的灌木，躲过了闪电和烈火，却没躲过车队的碾压。
看起来，这片战场并没有被打扫过。
或者说昨晚车队和那位短袍剑圣会和的时候，就已经把现场该收拾的收拾走了。
这里不是大部队交战的地方，除了超凡者的交手，和车队的车痕，并没有留下太多人类的踪迹。
孟溪很快就确定了昨夜医师石碑的位置。
这些被烈火烧黑的草地里，有一块仍然保持着土黄色的方形区域，在一片焦黑中边缘清晰，很是显眼。
那里应该就是被医师石碑压住的地方，没有被闪电和烈火烧着。
孟溪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不知是医师石碑比较重，还是那里的土质比较松软。
被医师石碑压住的那块区域，留下了一个明显下沉的凹痕。
距离还远，不好估计深度，但是至少达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少说也有十几公分。
孟溪和后边的车痕比较了一下，判断土质并没有太松软。
因为那些载满沙罗队员的装甲车，也没有在土地上留下太深的痕迹。
那石碑留下这么深的痕迹，说明什么？
超凡石碑特别重？
看昨晚几人搬运上车的样子，孟溪否定这个想法，石碑没重到这个地步。
也许石碑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凹坑。
昨晚观看交战的时候，孟溪没见到石碑是如何出现的，她见到的时候，剑圣和骷髅已经在围绕石碑交手了。
现在孟溪在周围只看见一条搬运石碑的痕迹，痕迹位置和她昨晚用无人机观察的车队装载石碑的位置一致。
这说明只有搬走石碑的痕迹，没有带来石碑的痕迹。
莫非真是出于某种原因，石碑被人弄到了空中，又从空中落在了这个位置，然后留下了一个凹坑。
这坑平平整整的，看起来还是垂直落下四平八稳。
或许石碑的质量分布还挺均匀，重心就在它的几何中心上，而且落下时它也没有受什么外力干扰。
闪电骷髅会飞，剑圣能隔空发力，双方又是以石碑为目标展开争夺。
只要他们注意到石碑从空中落下，没理由不进行干扰。
所以，可能在石碑落下的那一刻，双方都还没注意到？
又或者双方正忙于别的对抗，没有和石碑出现在一起？
都有可能。
孟溪一边拍摄，一边记录自己对现场痕迹的看法。
差不多这时候，无人机也爬到了东部的护送车队和闪电教徒集中交战的战场。
那里应该是沙罗重点清扫的地方。
孟溪调整无人机进入隐蔽位置，查看前方画面。
今早报告后，装备组的同事送来了另一款无人机，机体对红砂镇周围环境做了专门的改装，不论是迷彩还是性能，都做了对应调整。
孟溪用起来还是很顺手的。
无人机现在位置很好，广角镜头里直接呈现了整个交战现场的面貌。
这里也有许多火烧和电击的痕迹，不过比起超凡者交战区域，电击没有那么夸张。
大概是用的小型装备，就像孟溪在女教徒记忆里看到的那些。
这的确是数百人交战的规模，操场那么大的平原空间里，分布着许许多多残破装备和服饰碎片。
一些毁坏的路障，烧断的树干，裂开的防护栏等等。
看起来那些有价值的金属碎片类的东西都被回收了。
留下来的要么是碎得很厉害的，要么是不值钱的。
孟溪比对昨晚拍摄的画面，打扫前和打扫后，许多残破装备和尸体都没了，但是对应的痕迹还留下了许多。
孟溪一个个比对，寻找有价值的线索。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东西。
在战场边缘的位置，孟溪发现了一截被土块掩埋了的金属零件。
看起来是打扫战场时遗漏的部分，和周围的灰色碎布条，杂草根缠在一起，若不是此时夕阳的角度，让金属反射了光，孟溪也未必会注意到它。
而当孟溪翻开这块零件，清理掉土块和草根，重看它的结构时，孟溪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小钳子一样的金属零件只要牵动下方的金属杆，它就能顺滑地一开一合。
这，好像是节点人的一只手。
昨天拍摄车队的时候，她并没有在车队里见到节点人成员。
而且她也没听过节点人会参与沙罗的军事行动。
这是沙罗针对闪电教徒的行动。
战地现场为什么会有节点人的断肢？
是被意外卷入战场的吗？
又或者是另外一个可能。
在闪电教徒之中，有节点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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