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花道_为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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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花道

  钟花道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娘亲长什么模样了,五岁时,娘亲日日以泪洗面,印象中她是个漂亮女人,却总因为愁眉苦脸而变得不那么招人喜欢了,她当时不知道娘亲为何要哭,起先还想逗她开心的,越到后面,就越觉得孤单。

  后来有一天,娘亲把他交到了爹爹手中,爹爹住的是新房子,很大,很漂亮,那个房子还有它的女主人,爹爹说她要听话,否则谁都不会要她。

  她听过话,得到的并不是什么好结果,所以干脆……还是不听话自由些。

  钟花道的娘亲原是瑶溪山当时山主的外家弟子,炼器之才,几度被山主邀入山中走修道之路,可她娘有个喜好,便是爱俊美男子,她幻想情爱,对情爱执着,不愿走大道,更愿入世俗,她信真情这种东西,所以在碰见钟花道的爹后,便迅速与其成婚,郎才女貌,仿佛天生一对,走在街上都有人不住看去,羡煞旁人。

  几个月后,钟花道的娘怀了她,又过十月,钟花道出生,当时她的爹娘依旧恩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钟卿。

  四年岁月,叫一个女人安心相夫教子,却叫一个不甘平凡又长相俊美的男人沉不住气,最终在外有了另外一个女人,那女人没她娘长得漂亮,却比她娘富裕,女人会给她爹买昂贵的衣服,千金一换的磨石,名家字画哄他高兴。

  钟花道的爹更向往这种奢靡生活,他抵抗不住对方的诱惑,甚至愿意抛弃妻子入赘进府,而后……便如同乙清宗的吴尹长老那般,曾经说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人,转头变成了负心汉。

  钟花道原以为,并非世人薄情,只是独独那人薄情寡义,只是后来她见惯了为财富,为美色不顾责任道德,抛下一切奔向**的人,就渐渐觉得……好似这就是情爱,并非男人如此,有些女人也是,情爱,远没有相貌真,也远没有皮囊保持得久,那要它何用?

  心口的结依旧在,突破道者初期这一关的危机也在。

  钟花道深吸几口气,渐渐放缓心中的燥郁,安慰自己,反正她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即便被吴尹与他师妹的结局打乱了些许心神,也妨碍不了她日后的生活,她不会重蹈覆辙,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她更愿走与娘亲完全不同的道路,入瑶溪山,行器修之道。

  今日突破道者初期,来日还有道者中期,她曾能一步步练至小境界,现在也依旧可以。

  片刻回忆,甚至算不上心魔,无法阻碍她的求道之路。

  一个吐息过后,钟花道咳嗽出声,浑身上下的灵力聚集于一处,经脉打通的那一刻,灵力顺着她的四肢百骸散开,而凝聚在心口的燥热渐渐消散,胸腔的疼痛缓解许多,一切还要归功于一直不断朝她身体里度灵力的叶上离,否则她方才恐怕在还未打通经脉前便被灵力冲撞的燥热给烧死了。

  入道者初期,便如从生死前走过一遭,只有上了道者初期,才算是真正的道者。

  身体卸力,钟花道直接朝身后倒去,原以为能躺在叶上离凉爽中带着几分清香的怀中,却没想到在她正准备往后倒时,叶上离也发觉她度过了这一关便松开手侧身站在床边了,结果便是钟花道直接躺在床上,后脑上撞上了硬邦邦的床板,刚清醒些,又撞迷糊了。

  “哎哟……”她无奈地叹了声。

  叶上离背对着身后烛光,屋外已经漆黑,不知不觉居然入夜,房内的一盏烛火光芒微弱,只让钟花道勉强看见对方的脸,却瞧不见他的表情。

  “钟姑娘可好些了?”叶上离问。

  钟花道顿了顿,随后扁着嘴,委屈地摇头:“不好,我肋骨疼。”

  “肋骨?”叶上离顿了顿,略微弯下腰来上前查看,他的手悬在钟花道身上三寸处,指尖运气点了点她肋骨下方,又道:“这处并非方才运气郁结之处……”

  钟花道见他手离自己不远,干脆抓着对方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肋骨上,叶上离本是弯腰站着的,手突然被人拉下了几寸,腰上用力不足却差点儿一头栽了下去,他立刻伸手撑在了床上,一头长发顺着肩头落下,扫过了钟花道的脸,两人之间,唯有一臂之长。

  “钟姑娘……”叶上离还未来得及说如此不妥,钟花道便按着他的手稍微用力道:“就是这儿疼,可疼了,先前被九巍山的人划了一道口子,昨日沐浴时我看了,有条很大的伤口,难看死了。”

  叶上离静了会儿,又道:“钟姑娘还是先放开我吧。”

  “那你不安慰安慰我吗?”钟花道刚度过道者初期,现下眼眸都是金色的,在夜里几乎发亮,故作委屈四个字就写在脸上了。

  如此近的距离,她能闻见叶上离身上的浅香味儿,还有他发丝方才略过自己脸颊上的柔软,这个人似乎浑身上下挑不出一丝毛病,即便是如此近的距离,他说话声也如平常那般,不急不躁,没有慌乱,也没有紧张,甚至……没有片刻心动。

  太冷淡了。

  “我不会安慰人。”叶上离说罢,慢慢抽回自己的手道:“不过我这里有生肌丹,对伤口颇为有效,也不会留疤。”

  钟花道松开了手,双臂张开平躺在床上长叹一声:“还真是有用的东西啊……”

  比安慰人有用多了……

  叶上离起身,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的生肌丹也只有一粒,但光这一粒便足够钟花道浑身上下的伤口全都快速愈合且不留疤痕,钟花道收下了他的药,起身盘腿坐在了床边,一头黑发散乱,额前的汗水还未干,几缕发丝贴着鬓角显得几分性感来。

  “叶神仙,你是如何走入修道之路的?”钟花道伸手勾起脸颊边的一缕发丝,双眼微抬看向他。

  叶上离听见这话浑身一僵,钟花道明显感觉到他呼吸一窒,像是戳中了他心中的什么,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就连他平日里露出的那半分柔和也瞬间消失无踪,让钟花道觉得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她抿了抿嘴,为缓和气氛,垂下眼眸耷拉着肩膀道:“我是没有爹娘,无路可去,才走上这条路的。”

  叶上离见她主动说起自己的事儿,本想离开,却又止住了脚。

  钟花道低头后,光芒只能照到她那双眼和挺翘的鼻梁,嘴唇的弧度隐藏在阴影之中,她回想起一些零碎的过往,轻声道:“我娘原是练器修的,后来喜欢上了我爹,生了我,只是我爹看上去像个好人,实际上并非如此,他的心很黑,在找到一个年轻貌美且富有的女人后,便迅速将我娘抛弃了。”

  说到这儿,钟花道嗤笑了一声,满是嘲讽:“便如吴尹与他师妹那般,我娘的结局,也是自我了断。我爹与那女人走了之后,她从未开口说过话,后来有一天不知为何像是想通了一般说要带我去集市,然后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将我放在了那女人所住的府门前,她敲响了门,让家丁去找我爹,然后就将我丢在了那儿,从此以后再也没出现过。”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自己的娘亲,骨瘦如柴,神行恍惚,娘亲嘱咐家丁一定要将她爹找出来后,只让她待在原地等着,这便转身,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她的身形很快就隐没在来往的人群中,甚至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我爹出门见到我,将我领进了府,那女人不待见我,时常让下人欺负我,她只对我好过一次,那一次她将我打扮得漂亮,说要带我出去玩儿,我以为她要将我丢弃,却没想到是她派人找到了我娘的尸体,那时候我只有五岁。”钟花道咬着下唇,双手颤抖,将膝盖上的裙子抓出褶皱:“她让我光鲜亮丽地站在我娘的尸体面前,泯灭了我对她残存的最后一丝善意,她说我傻,居然真的跟她出门,居然以为我住在她府上会有好日子过。”

  叶上离微微抬眉,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没有抬起来。

  “那天我辱骂她,我想打她,自然打不过,还被她的下人按住鞭打了一番,后来我爹回来了,可他却帮着那个贱女人,我告诉他我娘死了,他却说……死了便死了,甚至当众掌掴我,那么冷血,那么无情,所以、所以我……”

  ‘所以我杀了他们’,这句话,卡在钟花道的喉咙里迟迟未能发出,这一瞬她就像哑了一般,安静了许久才道:“我无依无靠,只能寻求另外的庇护,后来,我就遇到了我师父。”

  叶上离没问她拜谁为师,心中自然清楚,是她薄情的爹逼她上了瑶溪山。

  “离了才好。”叶上离道。

  钟花道微微皱眉,他又说:“有些人,离开是福,你该庆幸当年的你有如此胆识,能作别血亲。”

  钟花道心中嗤笑,她何止作别,她甚至亲手杀了对方,她相信,她爹即便是死,下了地狱,也再没脸出现在她娘面前。

  杀人后,她便逃离了那处,谁也不会将一家人的死归咎到一个浑身破烂备受折磨的孩子身上,她记得爹娘恩爱时,娘亲教过她炼器之术,她也曾听过,瑶溪山地界有座瑶仙城,瑶仙城后,是屹立千年的器修之根,她去了瑶仙城,守在瑶溪山下,然后被瑶溪山的弟子带入山中。

  她见师父时,衣衫褴褛,头发都打结,脏得仿佛从泥地里爬出来一般,师父瞧见她时,没见她浑身泥灰,只眼眸一亮,瞧出了她炼器的根骨,师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钟花道摇头。

  师父又问:“家住哪里?”

  钟花道还是摇头。

  师父最后问了句:“若无处可去,是否愿成为我瑶溪山的弟子,拜入我门下,习炼器之道?”

  那时,钟花道点了头。

  师父说,她没有名字,见她来时正值春夏,她身后有一条上山的小道,开满繁花,便重新给她起了名字为‘花道’,让她只找回自己的姓,从此以后,便是钟花道,与过往再无瓜葛,那些人命债,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统统与她断开。

  那是她入瑶溪山的缘由,从入山之后,师父待她好,师兄弟姐妹们都待她好,渐渐地,她就要忘了自己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了。

  只记曾经有过一名,叫钟卿,虽虚假,却美好。

  她不怪娘亲喜好美男,被爹的相貌迷惑,她从不认为这种错,是错在一个人的相貌上,娘亲唯一错的,便是错付真心,钟花道也欣赏美,美貌者赏心悦目,看着就高兴,可她知道,真心难求,切莫付出。

  “今日……我与叶神仙说多了。”钟花道深吸一口气,她声音颤抖是因为气愤,却从没有过想要流泪,她早就忘了如何流泪了。

  叶上离张嘴想说无碍,日后若有心事,若说出来能舒服些,也可说给他听,但这句话还是被他吞了回去,他生来不是个体贴的人,日后也学不会体贴,钟姑娘藏在心中的事有许多,日后总有能叫她倾心吐出之人,那人不是他……

  与钟花道作别后,叶上离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站在她的门前,叶上离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脑海中突然忆起钟花道拉着他的手往她胸下肋骨上按住时,从她身体里传来的温度,分明不烫,却叫他的手心一直发麻,直至现在也未消散。

  若仙风雪海宫的人瞧见方才一幕,怕是要自戳双目也不相信那是真的吧……

  毕竟,雪海宫的宫主,从不与人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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